他沒說話,點點頭,和江楊肩並肩往右邊的那一條街區走。
江楊掏出一個電子煙,打開蓋子,把一小根紙煙插進去,加熱後,深深吸了口:“說句心裏話,你從小就讓我佩服。我們那群人,隻有吳魏一個人念書還湊合,他能讀書到現在不意外,你能熬到今天,大家全沒想到。”
江楊笑:“當初咱倆,都是倒著數的成績吧?差不多全班四十個人,你能排三十嗎?”
“初中?差不多。”他回憶著。
球社的孩子,成績好的極少,那時有一部分是讀不下去書,家長開通的,另擇出路送到球社,要不然就是家裏是幹這個的,開球廳的,有這些條件和環境,直接入行的。林亦揚自己,在初中成績不好。
高中退出球社後,受了刺激,沒日沒夜學。除了賺錢就是讀書,苦是真苦。
包括過來留學這三年,他什麼工作沒做過?
第一年來,不讓打工,就跟著華人巴士混,到處打|黑工賺錢……
賺錢不易,連吳魏都念叨他,念個便宜的學校多好,非要去讀學費貴的,不過嘀咕了兩次也不再說了。因為吳魏也知道,他這也是賭氣的一部分。
林亦揚兩手插著褲子口袋,抬頭,看遠處的車來車往。
這十幾年,他爬得辛苦,都是因為當初授業恩師的一句話:你林亦揚連家都沒有,出了這個球社,沒有了球杆,就什麼都不是。
現在,他好好地站在這裏。想是什麼,就是什麼。
拿得起球杆,也放得下球杆,怎麼都能活。
“這些年,不容易吧?”江楊看自己這個小師弟。
林亦揚回頭,笑得很輕鬆:“對我來說,會有難事嗎?”
還和當年一樣。
江楊被逗笑,又吸了一口煙,拍拍他的肩:“也對,對我們小揚爺來說,沒什麼搞不定的。”
林亦揚斜了眼他手上的電子煙。江楊get到了他的想法,手從棉服兜裏掏出了一盒剛買的煙,連著打火機一起塞給他:“我換著抽的,當戒煙了。”
林亦揚低頭,撕開煙盒的塑料薄膜,又覺得沒意思,連著薄膜和煙盒,還有打火機,一道塞回了江楊的衣兜裏。
“幹嘛?”江楊笑,“不像你了。”
“你多少年沒見我了?”林亦揚反問。
兩人說話間,進了球房。
老板看到林亦揚,先笑著掉頭回去,拿了一個大冰桶,裝了七八瓶啤酒,把冰桶放到他的麵前,指裏麵的一個球桌。
林亦揚抱起冰桶,走向常去的那個球桌,放下桶,沒挑球杆,先開了酒,灌了一口:“這裏隨便喝酒,抽煙不行,收好你那個——”
他想說,娘炮一樣的電子煙,忍住了。
“挑杆子。”他頭一偏,指架子上的那些球杆。
林亦揚仰頭,又灌了一口酒,放下瓶子,看江楊挑好了球杆,自己也不挑剔,直接拿起了最右邊的那根。
江楊把九顆球在藍色桌麵上擺成了一個菱形。
林亦揚找到了那顆白球,就聽到江楊順口問了句:“昨晚上,我看到無所謂發了個東西。”
林亦揚手一停。
“什麼姑娘?哪國的?什麼皮膚人種?”
林亦揚指了指自己的漆黑瞳孔:“中國人。”
白球在手裏顛了顛,又道:“剛認識的,沒吳魏說的那麼玄乎。況且,”他從球桌側,彎下腰,把那顆白球,放到了開球線上,“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這麼不自信?”江楊意外地笑了,指白球,意思是讓林亦揚開球,“人要知道自己的長處,發揮長處。比如你,當然是色|誘最省力啊,小師弟。”
林亦揚白了對方一眼,沒再說話,俯下身,擺正球杆。
瞄準那個白球。
右手用力,擊飛白球,啪地一聲撞開了滿桌彩球。不間斷落袋的聲,一桌球隻剩了三顆,最後連九球也滾到了江楊麵前的球袋,應聲而落。
九號球直接落袋。
開球一杆,就贏了第一局。
江楊吹了聲口哨。
林亦揚站直了身子,拿起瓶酒瓶喝了口,盯著桌上僅剩下來的兩顆彩球,在琢磨。發什麼消息好?和女孩聊天……是不是先要下個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