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北方的冷是糙漢子們暖炕炕上窩著嘮嗑看雪的情懷,南方的冷,更像是一場無差別的狂轟濫炸式的化學傷害。
紮肉刺骨的濕冷在沒有暖氣以拯救世界的天空之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
“聽~說~,這次降溫是北極一個超大冷空氣漩渦南~下了。”
昏黃的燈光照射下,年輕的女孩兒全靠自體顫抖發熱,裹著軍綠色的棉大衣跺著腳搓著手,。
“這年頭冷氣旋還學乾隆啊,還南下,好好蹲在北邊不好麼,去年都沒這麼冷。”另一個女孩兒和她動作相仿,隻是頭上頂著一個大拉翅的帽子,懷抱一個大大的暖枕,猴子頭形狀的暖枕隨著她的動作也都輕顫著,讓她的投在牆上的影子格外畸形可笑。
她們所呆的地方是個臨時搭建的棚子,即使能擋住無聲的寒風,也擋不住江南那無孔不入堪比生化武器的濕氣和冷氣,一個插著電的小太陽旁邊碼了一排濕掉的棉鞋,一堆羽絨服大棉衣都堆在她們身邊的桌子上,亂糟糟地蓋住了鏡子和妝盒,地上的暖瓶裏熱水更是早就用完了。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上百號工作人員要準備今晚的大夜場,那七八個電熱水壺早不知道兜兜轉轉到了場地的哪個角落裏了。
“去年?是六十年都~沒有~這麼冷~好麼~~”第一個說話的姑娘說到冷字的時候狠狠地打了個哆嗦,“要是乾隆下江南的時候被凍成狗,咱們現在是不是也就不用在這大半夜地拍辮子戲了?”
“算了吧,沒有乾隆愛上女主角還有別的皇帝愛上她,重點是霸道皇帝愛上瑪麗蘇,到底是哪個皇帝全看編劇心情。”
兩個女孩兒一邊說著閑話一邊靠在一起抖啊抖,目光不禁滑向了棚子的那道塑料門。
在這樣的天,最好就能來一碗熱湯,撒著胡椒粉,飄著蔥花和辣椒末,最重要地是熱騰騰的,冒著熱氣的那種,灌到肚子裏能讓人從上到下就暖和起來。
“叮鈴叮鈴~”
幾聲清脆的車鈴聲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棚子的跟前。
“是她來了吧?”
“是吧?”
可憐的女孩兒們麵麵相覷,表情終於不再是被凍住的僵硬模樣。
那是對溫暖的憧憬,那是對春天的向往,那是對寒冷會褪去的期待。
那是……宵夜!
“羊肉湯十五份,七份不要蔥,三份多放辣椒。蔬菜粥四份兩份加胡椒末,南瓜粥一份不加糖,胡辣湯一份,肉包子三個。”
隨著念訂單的聲音,戴著護耳和口罩的人一隻手掀開了棚子的簾子門,另一隻手拎著大外賣箱子熟門熟路地跨了進來,一層細白的粉末從她的頭上肩上簌簌落下,那是寒風裏無處安身的碎雪。
“小池!”兩個女孩兒露出了看見親人的表情直接就撲向了她……手裏的箱子。
“唉唉,別著急。”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口罩人揭下口罩,露出了凍到發紅的鼻尖——這又是一個過分年輕的俊美女孩子。
“他們還有多久下戲?”
“不知道,ng三四次了,導演都帶火氣了。”
“哦,那你們先吃,他們的我用熱水袋捂著呢。”送外賣的女孩兒蹲下身打開外賣箱子,從最邊上拿出了兩份湯。
“你要的純羊肝湯。”她連看都沒看,把一份湯徑直放在頭頂大拉翅的女孩兒的手裏。
“你要的……”她抬眼對著另一個女孩兒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沒蔥花,多放了辣椒還放了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