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不放映電影的時候,縣裏的劇團會在這裏排練他們的劇目。我的外公曾是劇團樂隊的一員,下午六點以後,他們會在這裏排練。放電影的簾幕拉上去後,一片寬廣的舞台展露出來。身著五顏六色戲服的演員們在台上演繹著我難以理解的悲歡離合。帝王將相與才子佳人在這片流光溢彩的舞台上來來往往,我靠在台下的長椅上,聽著昏昏欲睡,卻也莫名覺得內心安寧。
童年時,我一直以為,巷子裏的生活會永遠如流水般寧靜,但變化實際上一直在發生。在我生活的巷子裏,有一間巴掌大小的理發店,店內隻堪擠下三五人。理發師是個格外能坎的大叔,三兩句總能把客人鬥的開懷大笑。他的理發價格在現在看來便宜的不可思議,兩塊錢一位,很多年後也不過隻漲到了三塊。下午六點以後,隨父母散步路過小店時,他們偶爾會和老板聊上兩句。從他們來往的對話中,我大致得知,巷子裏的每個人都在向往著南方正在興起的超級都市。去過那兒又回來的人,大約分為兩種,一種洋洋得意,西裝革履公文包隨身,向街坊們描述著花花世界的美好;另一種失魂落魄,抱怨著那片令他傷心的土地,抱怨那裏掩埋了自己的青春。
年幼的我大概無法理解這樣的情緒,但看著他們或失落或喜悅的臉,我對這個正在變化著的時代,開始產生了自己的思考。
時間在一年一年流逝。原本的溜冰場因為生意漸漸冷淡而宣告關閉,鐵絲網也隨之拆除。大媽們提著音響占領了這裏,在下午六點以後,隨著充滿節奏感音樂挑起了交際舞。房價和物價的上漲成了她們口中頻率最高的話題。那幾年,似乎巷子裏的每一個年輕人都共同商量好一般,一群人憑著一腔熱血,簡單收拾行囊便外出闖蕩。下午六點以後,送孩子們上了火車的老人們失魂落魄地聚在樹下,沉默無言地對視。
變化一直在發生,隨著年齡的增長,童年的記憶漸漸變得難以尋覓。老電影老溜冰場一同被拆除,單是清理它們的廢墟,就耗費了許多年的功夫。外公的劇團則麵臨著青黃不接的窘境,連著許多年都沒有再招到新的演員。
我也從時代變化的旁觀者,慢慢變成親曆者,一點點融入進這個廣闊的時代。
下午六點以後,高中放了學,在校門口的小餐館等著打包的晚飯。霞光漫天,映紅了衝刺高考的標語。在同樣的霞光下,老人們仍在樹蔭下交談。穿過老街,電影院和溜冰場的廢墟上,百貨超市拔地而起。外公的劇團得到了國家補助,離散的演員們重新聚攏起來,又轟轟烈烈地拉開了架勢。下午六點以後,流光溢彩的舞台在新建的文化中心又“複活”過來。
再過了一些年,進入大學,繁雜的信息如潮水般湧來,我們開始尋覓自身在時代裏的位置,探尋未來的方向。時代不是由一兩個名詞構成的,它是由一群鮮活的個體共同組成的。我們在時代中的選擇,又表達著,改變著這個時代。
電影院不放映電影的時候,縣裏的劇團會在這裏排練他們的劇目。我的外公曾是劇團樂隊的一員,下午六點以後,他們會在這裏排練。放電影的簾幕拉上去後,一片寬廣的舞台展露出來。身著五顏六色戲服的演員們在台上演繹著我難以理解的悲歡離合。帝王將相與才子佳人在這片流光溢彩的舞台上來來往往,我靠在台下的長椅上,聽著昏昏欲睡,卻也莫名覺得內心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