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也不知何時睡著了,大清早的卻是被身側的人搖醒的。
她這個人有起床氣,對睡得正香的時候被人吵醒一事,甚是上火。勉強睜了一隻眼去看弄醒她的人,“有事?”
男人除了臉色有些蒼白,氣色尚可,但是一雙桃花眼,真是讓人不想多看,因為看多了,會不知不覺中沉下去,入了他的圈套,中了他的毒。
男人看著她,“昨夜是姑娘救了我?”
江蘺被他瞧得渾身發毛,趕緊自草垛上躍起,拍了拍身上的枯草,“不過舉手之勞,無足掛齒,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說罷,拔腿就往門外走。
若昨夜她還想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日一早將此人送到安全之處,如今對上這人的一雙眼,卻自知功力不濟,還是趕緊溜走的好。
天已東方露白,夜間出行的鬼魅妖魔,此時都躲到了暗處,這個男人此時是安全的。
“在下長琴。”
男人的聲音自她背後傳來。
江蘺頓時就邁不開步子了。
長琴,長琴!這個名字她似乎很熟悉,隻是她記不起她認得這個人。
江蘺掉頭,直著眼瞧回這個叫長琴的男人,“公子還有何事?”
長琴立在初陽裏,唇角噙了笑,緩緩朝她走來,“我在神都無親無故,姑娘去哪,我便跟著就是。”
江蘺忙擺手,“哈,長琴公子,你出了這院門,往左轉,便是大路,你上了大路,往東是紫陽宮,往西是太乙廟,去哪都可以保得你平安,跟著我反而危險重重,我昨夜剛得罪了一大撥人,自身難保呢。”
也不待長琴追上來,江蘺已拔腿跑出了破院子。
回到她的涼茶鋪子時,弟弟惠澤已出門去學堂了。
江蘺燒了一鍋水,準備好好泡個澡。
大夏天的,夜裏出去幹引魂的事本就是辛苦活計,更何況她昨夜裏還來了個英雄救美,險些搭上自己的性命,弄得一身臭汗,不好好洗洗,她沒臉打開涼茶鋪子的門。
白天,江蘺是桃花渡口涼茶鋪子的女掌櫃,因長得稍顯清秀,人稱“涼茶西施”。她經營凉茶鋪,隻為賺點銀子養育“幼弟”。
每當子夜歌起時,江蘺一襲白衣,手持九曲玲瓏燈,行走在神都的街頭巷口,為那些孤魂野鬼引路,鬼喊她“黃泉引路人”。
這樣的日子,她過了九十九年。
她與東皇的約定是一百年,若一百年內,她沒有尋到那個人,便任由東皇處置她,是灰飛煙滅,還是永囚深淵,都由著東皇的喜惡。
不過,她要尋的是誰,她已經忘記了,但是那種氣息她隱約記得,再碰上,也許她能一眼將他認出來。
趁著燒水的功夫,江蘺在灶上熬了些白粥,準備洗漱完畢填一下饑腸轆轆的肚子。
待她洗漱幹淨,換了一身藍布衣裳,用花布裹了長發,回到廚房時,那端坐在桌旁慢條斯理喝粥的人,不正是她救的那個男人,還會是誰?
真是陰魂不散!
也不知他怎麼就跟了上來,還找到了她的廚房裏!
江蘺拉開他對麵的椅子,坐下,將他麵前的粥碗搶了過來,“咱倆不是已經別過了,我都說了後會無期了,你怎麼還跟著我?”
長琴一副賴上的樣子,“我沒地方可去。”
“你倒是不客氣!你怎麼進來的?”
長琴指了指外麵,“你院子裏的圍牆並不高。”
長得人模人樣的,還翻牆!
江蘺指著院門,朝長琴拱手,“那你粥也吃完了,可以走了。好走不送!”
長琴很優雅地掏出手絹,擦幹淨手和唇,對江蘺這種送客的態度視而不見,笑道:“姑娘都為了我得罪了那麼多人,我怎好將姑娘扔下不顧?”
“嗬嗬,你若是能顧得了我,昨夜又怎會落入那一夥人之手,還險些失了身,險些被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