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點點頭,男人便拿著錢走了,男孩的眼睛裏瞬間就流下了眼淚,想追去,可是卻被那個買了他的中年男人抓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越走越遠。
這是鍾傑最後一次見自己的堂哥,他哭著喊著,卻徒勞的掙紮,被男人打了幾下,才老實了。
此時,偌大的院子裏,那些驢馬竟然也跟著嘶鳴了起來。中年男人呼擼了兩聲,那些大牲口才稍微安靜了。
這時三口窯洞最中間的一口,走出來一個年紀頗大的女人。她的臉黑黑的,眉毛幾乎連成一塊,歲月給她留下了許多的褶皺,讓她看起來像個老得不成樣子的沙皮狗。她又有些肥肉,走起路來顫顫的。
“咋了嘛,這是咋了?哦,哦,擼擼毛嚇不著。”女人用自己小胡蘿卜一樣的手指摸著大牲口的臉。那些大牲口才被施了法術一樣的安靜了下來。
“哎呀,這孩子有點紮毛呢,哎,你叫個啥名字嗎?”中年男人問。
男孩抹著眼淚,開口說話了,他這一說話不要緊,說完後,中年男人傻了。因為他一個字也聽不懂!
“說啥呢?你不是會說話嗎?你說啥呢嗎?”他著急的晃了晃孩子,可是那孩子說出來的還是那種嘰裏咕嚕的語言。
“這啥話呀?”那胖婆娘抹了抹自己抹了黑油般的發髻,她在腦後挽了一團插著一根亮亮的白銀簪子。垂下一縷發絲搭在間上,沒事就要捋一捋。
中年男人一拍大腿道:“哎呀,被那小子給糊弄了,這娃一句漢話不會說啊!這可咋弄嗎!不行,我去找那小子去!”說著,中年男人踢了踢男孩,把他踢到地上,隨後提了下自己的抿襠棉褲,去牽馬。
一騎絕塵而去,卻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追,那人跑的忒快了。胖婆娘見倒在地上的娃,心裏覺得可憐,便去拉他起來。
說些話自然是不懂的,但肚子餓卻是能聽見的。
胖女人拉著他進了中間的窯,那窯修的大,一通的土地麵上放著一個桌子,她把那孩子弄到桌子上去,就到外麵窯口旁邊一個窩棚一樣的地方去弄吃的,那裏有個大灶,還有一口鐵鍋,呼呼的火燒著,熱氣蒸騰,一開鍋便有糜子餅。黃澄澄的糜子餅帶著熱氣,還有些燙。她用帶著黑點的粗粗陶碗撿了兩個,又到了一壺水,拎到了屋裏。
那孩子規規矩矩的坐著,眼睛並不亂看,隻用沾滿了土的袖子擦淚水,弄的臉髒兮兮的。
胖婆娘放下糜子餅說:“吃,吃吧。”
孩子的鼻子聞到了香味,眼睛便看向了餅,他已經兩天沒吃什麼正經的東西,餓了就舔一塊石頭一樣的蕎麥餅,現在早就餓的沒了力氣。
他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胖婆娘,淚眼婆娑,胖婆娘那粗又油膩的手指給他擦了擦臉上的髒。
這一刻,這甚至有些醜的女人竟然與男孩記憶中的母親重合了。他忍不住開口,叫了一句,“媽。”
胖婆娘手一顫,摸了摸他的頭,輕輕的說:“摸摸毛嚇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