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一哭,陶婉如心都碎了,當下所有的慌張、恐懼、驚魂未定全都煙消雲散,隻剩下滿腔的怨怒。
解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一把推開男人--所有動作一氣嗬成,帶著不容反駁的魄力和氣勢,“陸君浩你嚇著孩子了!”
鑽進車裏,把兩個孩子都摟進懷裏安撫,陶婉如忍著鼻頭的酸澀和眼裏的腫痛,柔聲哄勸:“寶貝乖,沒事的,沒事的,有媽媽在……”
“嗚嗚……”陸以然被媽媽一抱,哭的更加傷心,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不輕,緊緊摟著大人的脖子,小身體一抽一抽的。陶婉如強忍的眼淚也終於落下來,可卻說不清是因為心疼孩子,還是混雜著什麼別的情緒。
陸以軒也趴在媽媽懷裏,臉色仍然有些蒼白,可是那雙眼裏的驚恐卻消散了一些。他盯著車門外被媽媽推開一步距離的英俊叔叔,似乎在辨認著什麼。
陸君浩就這麼石化著,眼睜睜看著此生最愛又最恨的女人,抱著一雙不認識他的兒女,坐在車裏低聲啜泣。
正值下班高峰,馬路上車流如水,他們就這樣堵在路中間,後麵不曉得多少車子都急的頻按喇叭。可大家又搞不清狀況,以為發生車禍了,隻好一邊急躁著一邊等候著。
過了許久,陸君浩才緩了口氣,抬起手來摸著額頭,似乎是在抵禦著眩暈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重新看向車裏的女人,嗓子沙啞的顫抖,“陶婉如……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什麼?”簡簡單單一句話,可他說得異常艱難,那些字磨過喉嚨的時候,仿佛帶著砂礫一般,痛得他直直抽氣。
車裏的女人,身形一僵,可卻沉默著沒有說話。懷裏的小姑娘漸漸安定下來,隻是一抽一抽的哽咽,趴在媽媽麵前可憐兮兮的道:“媽媽……這個叔叔……好可怕--”
陸君浩的心,被小姑娘這弱弱的一句話,再次拉扯出鮮血。
可小男孩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陸君浩鮮血淋漓的心髒瞬間複活。
陸以軒趴在媽媽懷裏,眼睛還是盯著車外的男人,在聽完妹妹那句話後,他扭頭看了媽媽一眼,忽然道:“媽媽,這個叔叔跟爸爸好像……”
爸爸。
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稱呼,此時聽在陸君浩耳中,卻讓他有一種此生無憾的感覺。
車水馬龍的街頭,喧鬧嘈雜,可是這一瞬間,陸君浩什麼都聽不見了,仿佛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白畫麵漸漸遠離,他的世界裏,他的聽覺裏,便隻剩下這個稚嫩的聲音,剩下那猶如天籟的一聲“爸爸”。
孩子們……知道他?!
此時此刻,那些謊言,那些欺騙,那些憎恨,那些怨憤,通通化作煙霧消散開去,他就這麼直直盯著車裏的一雙兒女,心頭像是翻滾著千軍萬馬,而後--眨了眨眼,別開臉去,深邃漆黑的眸子一片血紅,一滴淚,便那麼毫無預警的滑落眼角。
不止是哪位好心的路人報了警,交警同誌騎著鐵馬匆匆到來,陶婉如聽到警報聲由遠及近,便安撫好孩子下了車,一抬眼,看到陸君浩猩紅的眸,仿佛是哭過,她心裏狠狠一揪,原本要說什麼的話也一下子忘了。
陸君浩心潮起伏,哪裏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平息的,但還是狀若平常的樣子配合了交警的工作。
認出陸君浩的身份,交警明知他們違規,也不敢批評教育,隻是畢恭畢敬的請他們能不能把路讓開,後麵堵得太厲害。陶婉如覺得不好意思,低著頭用一隻手遮住臉,像是怕被人看見一般。陸君浩沉著清冷的語調對交警保證,“我們這就走,麻煩你了。”
小交警受寵若驚,連忙行禮,“不麻煩不麻煩,那陸先生您慢走。”
交警騎著鐵馬揚長而去,陸君浩跟陶婉如麵麵相覷。又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是暫時整理好情緒,看了看車裏的孩子,眸光柔和起來,可當視線移到陶婉如臉上時,又重新恢複了冷漠,“先帶孩子們回家,我們好好談談。”
他說完話氣勢洶洶的轉身,上車,把卡宴往前開了一些擺正,而後停住等候。
陶婉如還站在原地,像是在無聲反抗一樣,陸君浩從駕駛室一側的後視鏡裏冷眼看著站在路中間的女人,冰冷無情的鳴笛催促。
她一驚,抬頭看去,兩人的視線在後視鏡裏相遇,一個疏離帶著怒意,一個無奈透著為難,而後,她終於深吸一口氣關好後車門,重新坐進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