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城,三月,熱鬧繁華。
雖然已經是初春,院牆外一溜排的梅樹已經冒出了花骨朵,但地下的井水依然是冰冷徹骨。
臨著巷子的簡家後院裏,一個身形瘦弱的姑娘咬著牙將一桶水從井裏拎上來,嘩啦一聲倒進盆裏,裏麵堆著好幾件厚重男式夾袍,沾了水之後尤其的重,一隻手都拎不起來。
蘇瀾舉起凍得通紅的手放在嘴邊嗬出口氣,費力的搓洗起來。
世道艱難,她也不知自己從何處來,在海難裏被撞傷了腦袋不知前事,糊裏糊塗中簽下賣身契,被人牙子賣到了簡家做丫頭。
間家,海州城裏的百年商家,說不盡的富貴榮華。不過就算是城裏最大的富貴人家,享受著錦衣玉食舒適生活的,也不過是那麼區區幾個。底層的丫頭小廝,也不過是日日辛勞,換一口飽飯罷了。
院門吱呀了一聲,蘇瀾抬頭一看,慌忙站了起來:“劉嬤嬤。”
劉嬤嬤是簡家大少奶奶的奶嬤嬤,娘家陪嫁過來的親信,縣官不如現管,在簡家內宅裏權利相當的大,雖然見了正頭主子還是畢恭畢敬,但在蘇瀾這樣的丫頭麵前,跟主子也沒有什麼區別。
“這幾日在簡家辛苦了,可還習慣?”劉嬤嬤是個麵向慈和的婦人,看著蘇瀾凍得通紅的手,連忙把他們從水裏拿出來,絲毫不嫌棄的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不滿道:“小翠呢,這麼多衣服,怎麼都丟給你了?”
“小翠姐姐今天來月事了,這水太冷,我讓她回房去歇一歇。”蘇瀾忙道:“活兒不多,我很快就做完了,不會耽誤事情的。”
“沒事兒,不著急,幾件衣服罷了,又不是主子等著穿的。”劉嬤嬤笑的更和藹:“蘇瀾啊,我要是沒記錯,你今年二十二了吧。”
“是。”蘇瀾道:“應該是二十五了,但隻是隱約記得一些,也不能肯定。”
“二十二,是大姑娘了。”劉嬤嬤唏噓道:“我像你這個年紀,孩子都生了兩個了。”
雖然劉嬤嬤是帶著笑的,可那笑卻實在讓蘇瀾心裏七上八下,隻能道:“大概是家裏窮吧,我也記不得了。”
“傻丫頭,家裏再窮,隻聽說娶不起媳婦,沒聽說嫁不出女兒的。”劉嬤嬤笑道:“一定是你眼光太高,尋常人家的小子都看不上。不過也難怪,你看看你那張臉,又俊俏又水靈,可不得挑一挑,配個好人家麼。”
“劉嬤嬤說笑了。”蘇瀾低頭道:“我就是個丫頭……隻想能混口飽飯吃……”
“你現在是個丫頭,但是很快啊,就不是了。”劉嬤嬤終於寒暄結束,進入正題:“嬤嬤有個天大的喜事要告訴你。”
“什麼喜事?”蘇瀾茫然了一下。
“我在府裏當差的侄子,看上你了。”劉嬤嬤喜滋滋的道。“就是昨日你來回差事,站在我身邊那個小子。”
蘇瀾的臉色一下子變的慘白,和被井水泡過的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