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點頭,語氣帶著歉意,“隻是,那樣子,工作會比去朝陽中學忙碌許多。”
龐倩抱抱他,說:“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而且,我也覺得,你去小學要比去中學合適。”
顧銘夕疑惑地問:“為什麼?”
龐倩義正言辭:“初中裏都是些十五、六歲情竇初開的小女孩,見到你這麼帥一個男老師,還了得呀!這點兒風險意識我肯定得有,小學裏都還是些小娃娃,我就不用擔心啦。”
顧銘夕哭笑不得:“誰說的,你沒見我們啾啾,每次見到汪鬆家的花花,立刻就變成了小跟班。上回還跟我說,他好喜歡花花姐姐,長大要和花花姐姐結婚。”
龐倩驚呆了:“天啊!啾啾才2歲啊!”
國慶節後,顧銘夕和龐倩帶著兒子從上海回到E市,雙雙開始“畢業實習”。龐倩進入了嘉來,依舊在鄒立文手下做事,顧銘夕則進入了文政小學,先從一名美術老師做起。
上課的第一天,龐倩為他穿上了一件藏青色的長袖襯衫,外罩一件米色針織線衫。她細心地為他扣著扣子,又幫他整了整衣服的下擺和袖子,顧銘夕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問:“我看起來怎麼樣?”
龐倩豎起一個大拇指:“帥!”
顧銘夕帶的第一個班級是四(2)班,班主任把他帶進教室,一屋子小孩都傻眼了。
班主任離開後,顧銘夕轉過身麵對黑板,脫了右腳的人字拖,抬腳到粉筆槽裏,腳趾從容地夾起一支白色粉筆,舉高腿就在黑板上寫下了大大的三個字:顧銘夕。
腳趾放下粉筆,他轉回來麵向大家,身姿挺拔,麵帶微笑地看向教室裏四十幾個孩子:“我叫顧銘夕,今年31歲,從今天開始,我將擔任你們的美術老師。”
見一群孩子依舊是震驚的表情,顧銘夕笑得更開了:“我知道你們一定覺得奇怪,這個顧老師連手都沒有,怎麼可以畫畫。但是啊,我真的可以畫畫,用腳畫,就像我剛才寫板書一樣。哎,那個同學。”
他看向一個小男孩,笑得眼睛彎彎,“你是覺得我在吹牛,對嗎?這樣吧,你們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一堂課來證明自己,好不好?”
有幾個孩子微微地點了點頭,漸漸的,有更多的孩子點起頭來,有人大著膽子說:“好!”
顧銘夕站在講台上,彎下腰用唇舌配合著翻開了美術課本:“那麼,我們就開始上課了。”
下課的時候,一群孩子圍在了他身邊,爭先恐後地提問題。
“顧老師,你是怎麼吃飯的呀?”
顧銘夕認真回答:“我是用腳吃飯的,我的腳很厲害,它能幫我做許多事。”
“穿衣服也行嗎?”
“行的呀。”
“顧老師,你的手是怎麼沒了的?”
“老師小時候調皮搗蛋,爬到了電線杆上觸了電,兩隻手就被截掉了。”
“是幾歲的時候啊?”
“6歲。”
孩子們一片嘩然,一個小女孩突然羞澀地問:“顧老師,你有女朋友嗎?”
顧銘夕笑了:“我已經結婚了,孩子都2歲多了。”
“哇……”幾個女孩子推來搡去,笑成一團,顧銘夕問:“你們笑什麼呢?”
女孩子們把那個提問的女孩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起哄:“呂曉芳剛才說,她覺得顧老師好帥呦!”
“我哪有說啊!”呂曉芳臉紅紅地反擊,一個小男孩在她身邊撅起了嘴,他拉了拉呂曉芳的袖子,說:“喂,我要去買零食,你要不要一起去。”
呂曉芳正好找了個台階下,和男孩一起溜走了,一群女孩衝著他們的背影哈哈直笑,然後就三三兩兩地散開了。
課代表幫顧銘夕把課本教具拿去辦公室,走在走廊上,顧銘夕扭過頭,就看到呂曉芳和那個男孩正從小賣部走回來。
男孩子雙手空空,一邊走,一邊踢著地上的小石頭,呂曉芳手裏卻拿著一包零食,正吃得津津有味。
顧銘夕看了一會兒後,轉身回了辦公室。
他就這樣在文政小學做了一名普通的美術老師,沒有同事和學生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鴕鳥先生”。美術老師課很鬆,教了兩個月後,顧銘夕開始試著帶二年級的英語,他從沒有教過那麼小的孩子,覺得與他們相處實在太有趣。
他似乎天生招孩子喜歡,隻要是他教的班級,孩子們都非常地喜歡他,期末評選時,每周隻上一堂課的美術老師顧銘夕擊敗了語文、數學、英語等主課老師,光榮地成為了四年級、五年級共6個班的學生最喜歡的任課老師。
顧銘夕和龐倩都開始了忙碌的工作,顧海川小朋友就由外公外婆照顧了,龐倩盡量不加班,下班後開車去文政小學接上顧銘夕回家,去父母家裏一起吃飯,吃完了再把啾啾接回去。
有一天,吃完飯,龐倩在廚房洗碗,顧銘夕、金愛華在客廳和啾啾一起玩。
龐水生溜進廚房,小聲對龐倩說:“今天老顧給我打電話了。”
龐倩有些警覺:“嗯?他怎麼說?”
“他問我啾啾好不好,你和銘夕好不好,工作有沒有解決。要是銘夕工作不好找,他能幫著安排一下,畢竟,他還有兩年就要退了。”龐水生關上廚房門,點起一支煙,“他想看看啾啾,說上回看到還是你們回來過暑假的時候,都好幾個月了。”
龐倩低著頭不吭聲。
龐水生歎口氣:“倩倩,你和銘夕回來工作了,抽個時間帶著啾啾去看看他爺爺吧。”
龐倩想了想,說:“行,我們會去的。但是爸爸,我希望在這件事上,你不要給顧銘夕壓力,他和他爸爸之間的問題,不是我們說幾句話就能解決的。我知道顧叔叔現在年紀大了,想要享天倫之樂了,惦記起顧銘夕和啾啾了,但是之前,顧銘夕想要他爸爸關心的時候,他在哪裏呢?”
龐倩轉頭看著龐水生,“我絕對不會勸顧銘夕去修複他和他父親之間的關係,因為我知道他並不恨顧叔叔,隻是,他也沒辦法去愛他,尊敬他,理解他。我不會去管顧叔叔現在有多可憐,顧梓玥成績有多糟糕,脾氣有多不好,那都和我們沒關係。我唯一要管的,就是顧銘夕快不快樂。你不知道我們每次和顧叔叔他們一家吃飯有多糟心,我一點也不覺得顧銘夕能從中得到快樂,他和他們家的關係已經沒救了,我們又何必去逼著他做‘孝子’,做個所謂的‘寬宏大量’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