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身上有周家堅韌毅力的基因,不管在什麼惡劣情況下,都能讓自己過得從容優雅,都能堅強地麵對,而不是自暴自棄。雖然這雅致被刻意層層掩蓋,但骨子裏的心性卻改不過來,不管外麵的衣服穿得多糟糕,但她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生活用品的選擇上仍然保持舒適優質。

王小紅和她住一間房,王小紅睡下鋪,她睡上鋪,她願意睡上麵是相對而言私人空間更隱秘。她的床鋪收拾得幹淨清爽,枕邊有一盒小香膏,不貴但品質不錯很清新的綠茶味道。她在花市花了五塊錢買了一窩蘆薈,又尋了酒店一個摔破的陶壇子,小心地用刀背把邊緣部分修平整,養在宿舍陽台上。要是手劃傷,燙傷,紅腫蘆薈是極為天然的上佳植物藥品。夜裏睡覺前,她也會用蘆薈汁給自己做一個麵膜,即便沒有昂貴的保養品,她的皮膚仍然細膩白嫩滑爽。

她是宿舍最後一個洗澡的人,她不僅是不願意和旁人爭,更是夜深人靜後她可以慢慢打理自己。她選用的是嬰兒產品,很柔和,沐浴後會用酒店用剩的西瓜皮、廢棄的黃瓜頭部,或是一小角豆腐,擦拭身體。

在住了十幾個女生的宿舍裏,她不顯山露水地保養自己。雖然每月隻有八百元的工資,她除了留固定的一千塊錢用作回家的路費,其餘的錢她都用來改善生存條件。當然她不大買外麵穿得衣服,老奶奶給了她一些舊衣服,雖然過時,雖然寬闊,但正合她心意。她的錢主要用來買吃的、用的物品,她以前愛吃果仁,如今也沒虐待自己,杏仁、腰果、鬆子買不了,她改紅皮花生,瓜子。以前在自己家燉著血蛤,野生通江椴木雪耳,如今她買廣西上好的土紅糖,放點桂圓肉每天早餐喝一杯。

時間長了,王小紅越發覺得她和旁人不一樣,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不同。說她講究吧,她又弄得像個鄉下人,說她不講究吧,她又是整個宿舍收拾得最清爽的人。

張桂花對王小紅來說,是個捉摸不透的迷,王小紅數次問她,出來這麼長時間為什麼不回家,連電話也不打一個?

她每次隻簡短說,父親和繼母不待見她,她不回去省得讓家裏不和睦。

王小紅每每見她談到家庭神色黯然,怕觸及到她的傷心事,問了幾次後就不再追問了。

在酒店裏夏小凝和同事來往異常謹慎,但對王小紅她多少還是有著鬆動。且不說王小紅數次幫她,就說王小紅的人品心性也是極其善良淳厚的,大凡王小紅邀她幹些什麼,她很少拒絕。

陽春三月,太陽懶洋洋照在複蘇的植物上,王小紅拉了她去買衣服,她原本不太想在人多的場合出現,但抵不住王小紅軟磨硬泡中餐後的休息時間去了服裝市場。

女人大多都喜歡購物,愛買衣服,王小紅也不例外,她挑了一件桃紅的夾克一條仿皮長褲,問夏小凝好不好看?

她猶豫片刻,給王小紅重新挑了一套。一件果綠的毛線短外套,一條淺色印花過膝長裙,整個人換裝出來,精神氣質全變了,變得清新可愛的嫵媚。

看著鏡中人從剛才刺目的像個鄉下新娘,變得時尚漂亮,王小紅開心地提著裙擺扮鬼臉。

回程王小紅笑著問她,這麼會挑衣服,為什麼自己弄得跟老大媽一樣?

她心裏慌了一下,暗暗怪自己多事,勉強扯了一個理由,她其實不會挑,是王小紅進去試衣服時,旁人說這樣搭配好看。

輪到王小紅休假,她穿了新買的衣服去不遠的一個鎮走親戚,特意跑到店裏晃了一大圈。當她走到廚房時,屋裏的男人眼睛瞬間都亮了,範野笑嘻嘻和她打情罵俏,她得意地矜持著。

及至走完親戚回來,王小紅神采飛揚地給夏小凝帶了不少本地有名的白沙黃皮果蔗,還有一包幹桂圓。她開心地說,親戚都說她變了個人,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

此後隻要有空,王小紅就拉著她逛街。她百般後悔自己的不謹慎,但不好拂王小紅的麵子,又想著王小紅對她非常夠朋友,隻得陪著她,幫她做參謀。

這一日購物回來的路上,王小紅穿著新買的黑色長袖收腰小翻領襯衣,米色長褲,搭一條大花的淺色方巾,走在路上引得無數人回頭。

見王小紅太打眼,她落後王小紅幾步,偏偏王小紅正在興頭上,挽著她的胳膊興高采烈和她說話。

她暗暗叫苦,她倆反差太大,弄得行人更是注視。這時一輛車停在她身旁,下來一位高貴雅致的女性,她慌忙扔下王小紅跑向路邊的小道飛奔回了酒店。

晚餐時分服務員興奮得嘰嘰喳喳,引得廚房的人也偷偷跑到大廳看熱鬧,電視裏著名的美女主持人、雜誌社的老板白娜親臨雙燕漁村。

洗碗的阿姨回到廚房用驚歎和羨慕的聲音大聲說,白娜比電視裏看著更優雅迷人,舉手投足儀態萬方,跟仙女一樣美豔絕倫。

範野也找了一個機會去白娜的包房做片皮鴨,末了還百般討好親自領了白娜到廚房點海鮮。

她慌忙逃到小院,白娜的心機她送音樂會的門票時已經領教過了,現在白娜找到雙燕來,又特意到廚房,她心裏明白是為什麼。

她在院裏心神不寧,想趁白娜回前麵大堂後,她趁機溜出去。但沒一會傳來範野大聲地叫她,她沒有應答,範野火冒三丈跑到後院對她一陣大吼,她攥緊了手不吭聲。

白娜款款走到院裏,柔柔地對範野說:“範師傅,不要吼她,她也挺不容易的,我和她說幾句成嗎?”

範野受寵若驚地如小雞吃米不住點頭,白娜輕聲笑道:“範師傅,可以先給我蒸一盤蒜蓉日月貝嗎?”

“好,好,我這就給白社長做。”

範野忙不迭回了廚房。

見白娜站在院裏觀察她,她立刻往廚房走,白娜在她身後小聲說:“夏小凝,你不用逃避我,在路邊我就認出了你,睿寒把桂林翻來覆去找了好幾遍,弄得桂林的娛樂場所生意一落千丈,卻沒有想到你根本就不在桂林。”

她慢慢回轉身冷淡道:“白小姐,你難道去給程董打小報告?你若是真想這麼做,你發現我就會告訴程董,你到這裏來不外乎是滿足你的好奇心,現在你也看到我的情況了,明天我就離開廣西,你現在請回吧。”

廚房裏的鼓風機‘呼呼’地振動著,高分貝的噪音在院裏回蕩,四月間廣西氣溫開始急遽回升,已見初夏的炎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