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拉著外孫女的手,慈愛地問:“凝凝,現在沒有外人,外嬤問你,你愛不愛程睿寒?願不願意和他在共同生活?你要是願意,我和你外公還有你爸爸媽媽也不反對,要是你不情願和程睿寒在一起,那你和他說清楚,不要纏纏綿綿拖泥帶水趕緊了斷,立刻回榕城。”

心翻江倒海著,那杯素心梅茶在眼前晃動,她摳著手上的戒指低聲說:“外嬤,我不回榕城了,我現在生活得挺好。”

周蔓急忙問:“凝凝,程睿寒上門說要娶你,你怎麼想?”

輕輕咬著嘴唇,盡量笑著說:“媽,我總是要嫁人的,你們就依著他。”

祖孫三人在房裏說著體己話,程睿寒陪著老爺子下棋,夏昌楠旁觀一會後,心裏放不下,悄悄往老太太房裏去。

從昨天晚上猛然見到程睿寒,一天之間五味陳雜,得知女兒受了委屈,心裏百般不好受,又突然出現一個準女婿,更是讓他措手不及。從各方麵條件看程睿寒遠遠比陳安南強,一個是華人精英的傳奇,一個是初入社會的有誌青年,這中間差得不是一步二步,差得或許是無法企及的距離。再則程睿寒對女兒深情款款,雖然家世顯赫但為人低調,並無紈絝之氣,博學多才,連飽讀詩書的老爺子都讚不絕口。更為重要的是,網上查看的各項資料,沒有一絲一毫劣跡,都是光輝和耀眼。按理說,這是個好姻緣,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老是覺得不踏實。

周蔓隻顧得上心疼女兒,她已經為女兒選擇錯了一次,這一次隻要女兒喜歡,隻要女兒覺得好,她是絕不會反對的。

老太太宅心仁厚,雖然曆經無數的波折,但身處的環境還是相對單純,即便有防備之心,但總歸不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凡事也還是往好的地方想。雖然覺得外孫女這次回家言語短了許多,當她是經了陳安南的事,受了程重的打擊,情緒還沒有緩過來。

陳安南如今成了周家、夏家的忌諱,大家當著夏小凝的麵都刻意回避,怕揭了她的傷疤,讓她難受。

如此一來,說話都顧忌著,沒了以前的歡暢,倒是夏小凝笑著說些舅舅姨的陳年往事,話著家常。

老太太房裏檀香木的花架上擱著幾盆龍岩素心、綠墨和閩南大梅,建蘭花期已過,墨蘭花期還未到,雖然綠葉蔥蘢,總歸少了顏色,沒有了繽紛熱鬧。

夏昌楠得知女兒願意嫁給程睿寒,隻問她是否跟著程睿寒幸福?幸福的人生並不一定要大富大貴,而是看兩人是否心心相印的相愛,是否願意攜手麵對未來生活中的陽光和風雨,是否願意甘苦與共。

很多人認為有錢就會快樂,其實這是非常大的誤區。過去的皇帝是天下第一富貴人,但不管哪朝哪代的皇帝,開心幸福的非常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管高官還是富賈,都有自己的苦惱。往往外人看到的是風光,隻有走進他們,才知道他們的煩惱不比尋常人少,甚至更多,因為麵臨的事多,承擔也多,相應的責任和壓力也大,反而越是至簡生活的人,心理越輕鬆,更容易得到快樂。

心裏很沉很沉地歎息,這聲歎息如泰山壓頂,這聲歎息如五行山下的孫猴子,這聲歎息如飛鳥折翼。隻一年多而已,心境卻蒼老得如千年石刻,布滿了風霜。

輕聲對父親說,她已經想好了,也接受了程睿寒的求婚戒指。

天空飄飛起秋雨,打落在窗外的美人蕉上,不堪風雨的花朵如浮萍般飄零,滴瀝瀝的雨聲如長相思的哭泣。這一個無情,這一個牽掛,這一個無奈,這一個黯然,都化為細雨中的惆悵。

老太太得了外孫女的答複,說了一會話,去了廚房。

來的就是客,更何況是未來孫姑爺,老太太禮數更是周全。短時間準備一桌席麵,大媳婦一人在廚房怕是忙不過來。周輝陽在家從未幹過活,這會把他召到廚房,估計也如八爪蟹東一爪西一腿的,她得過去照應著。

沈亞玲一時三刻的功夫就和大舅媽以及周輝陽說得熱熱鬧鬧的,廚房裏洋溢著歡聲笑語,老太太去了,沈亞玲更是八麵玲瓏,連老太太都被她哄得滿麵笑容。

時間短,又是臨時說起,隻能就將家裏現有的食材準備四個涼碟,六道熱菜,一個燉湯。

和老爺子下棋的程睿寒見開始端涼碟到餐廳,他看著棋局凝神沉思,熱菜陸續上桌,周蔓帶著夏小凝回了客廳,第217手下成了極其少有的兩劫循環的和棋。

見棋已終結,家人喊著老爺子和程睿寒吃飯,老爺子置若罔聞盯著棋盤,好一會才回過神,隻說了一句話,後生可畏。

大舅舅趕回家,另幾個舅舅、姨得了信要回老宅子,老太太讓他們下午再過來,晚上人手多,好好辦桌席麵。

中午雖然是便餐,但也做得精致。程睿寒陪著老爺子和夏昌楠喝著自家釀的老酒,既直爽又懂禮節,席間談笑風生說著各種趣事,他眼界開闊,知識又豐富,語言又生動,控場氣氛又高超,午間的家宴氛圍很是融洽。

飯後,老太太留程睿寒在家休息,程睿寒毫不推辭,在客房午休,夏小凝思量過後,在院裏摘了一片蘆薈葉子給沈亞玲,讓她給程睿寒敷上。

沈亞玲在客房邊給程睿寒抹蘆薈汁,邊彙報進展,他好心情道:“亞玲,回頭我回錦城後,你留在榕城陪夏小姐,這段時間你由著夏小姐的性子,萬萬不可壓製她,多給她長些臉。周家、夏家的人切記不要過分逢迎,奢侈之物一件都莫送,我自會打點好物件,讓小杜送過來,你按我的單子送就成。”

心領神會的沈亞玲自是滿口答應,她從程睿寒辦公室秘書的助理走到他的私人助理,沒有過人之處,是不會到今天的。

午間休息,老爺子細細問老太太和凝凝私房話的情況,他聽完後,默了好一會方說,程睿寒不是池中之物,心中的溝壑足能安邦治國。他若能和凝凝琴瑟和諧到也是幸事,若兩人有風波,凝凝恐怕連他的一個手指頭都撼動不了。

老太太驚問老爺子怎麼看出來的?老爺子神色極其複雜。剛才下棋,上菜前兩人一直勢均力敵,互相咬得很緊,讓老爺子下得很酣暢,難得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隻有接近的棋藝才下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