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是替王寶釧不值的,這樣的癡心絕對,這樣的苦苦煎熬,得到卻是物是人非的薛平貴。

其實王寶釧不早死怕是更受煎熬,曾經的風華絕代化為風霜刀劍下人老珠黃,曾經的才情四溢在封閉的寒窯中已成煙雲,她又如何在玳瓚公主的王朝國度裏,當兩頭大的皇後?

初始或許薛平貴會感念她的苦守,日子長了,她又有何種身家背景做支持?又有何種風情和貌美如花的玳瓚公主比肩共存?

有些事不能深想,深想後越發悲涼。十八年的苦守換十八天的富貴榮華,這富貴榮華在沒遇薛平貴就已經有了,隻可憐王寶釧耗盡了一個女人最繁華的歲月等一個自私的男人。

程睿寒不打擾夏小凝的沉思,讓她靜心想想。

看人,看心思,程睿寒極其銳利。他是知道她的,也知道如何從薄弱環節突破她,這個女人即便執拗,但成了他的太太後,也會恪守妻子的責任,要是再有個孩子,她的心就會慢慢轉移。她是個傳統思想的人,到那時,即便對陳安南念念不忘,但也不會重修舊好。

房裏一片靜寂,一陣猛然的電話鈴聲穿透了寧靜,是夏小凝母親周蔓的電話,夏小凝拿電話,眼神惶恐不安。

“凝凝,陳安南去年是不是家暴你?你是不是一個月下不了地?”

周蔓哆哆嗦嗦急問。

她握緊電話,閉了眼說:“媽,沒有那麼程重,我和他吵了幾句,他那天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凝凝,那麼這事是真的了?凝凝,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不跟媽媽說!凝凝,你讓媽媽……怎能放心把你獨自一人留在錦城?”

周蔓聲音有了哽咽。

無聲的淚徐徐漫出了眼眶,她低聲安慰母親:“媽,都過去了,不用為我擔心,我很好。”

“凝凝,爸爸媽媽今天就過來看你,你把工作辭了,和爸爸媽媽回榕城,以後就呆在爸爸媽媽身邊。”

周蔓邊哭邊說。

她看一眼程睿寒,此刻他正在換衣,一件裁剪精良的白色絲質襯衣,一款深藍的正裝,他扣著襯衣的橢圓形白金袖扣,如漆一樣烏黑的眼珠沉沉地看著她,她匆匆和母親說:“媽媽,真得不用為我擔心,你們不用到錦城,我想家的時候,自己就會回來。”

說完她掛了電話,走到程睿寒跟前,替他扣西裝的紐扣:“睿寒,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歡我,但我想回榕城,我一直不喜歡錦城,我想回家,我想回到爸爸媽媽身邊,你放過我好不好?”

他好商量地說:“小凝,想爸爸媽媽就多住段時間再回,以後你想回父母家隨時都可以回來住,但你的家在錦城,你的丈夫程睿寒也期盼你回家。”

她頹然地住了手,返回沙發跟前軟軟地坐下,他走到她麵前,替她脫了鞋子和風衣,把靠墊墊在她頭下,拿了一床毯子替她蓋上:“寶貝,我愛你,非常愛,你好好休息,沒事的,你放心好了。”

長著無數氣根的蒼翠的榕樹一行又一行,這種獨木就能成林的樹種,生命力極其頑強,堅忍不拔,綠葉長青,榕樹的花雖然是隱頭花序,但幽香四溢,讓人迷醉。

去老宅子的路上,程睿寒看向窗外高大挺拔的榕樹,想此刻老宅子這一刻的情景。他出發前給老爺子打了電話,說馬上來拜訪,電話那頭眾人討論的聲音紛紛揚揚,老爺子略略猶豫後應允。

從他決定到榕城,他就知道會艱難,一會怕是要三堂會審。周家、夏家不是小市民,見錢就會喪失立場,也正因為如此他思慮了許久,方定下具體方案。

雖然王校長隻是抱著嚐試的心態派人聯絡他,但他立馬毫不猶豫答應,親自致電回複王校長。王校長頓時信心大增,專程到錦城誠意相邀,他更是親和謙讓,極盡地主之誼時,毫不掩飾其博學多才,穎悟睿哲。當即讓王校長大為讚賞,不愧是成就大事業的人,謙和禮讓,溫文有度,真是越有成就越謙卑,越懂得韜光養晦。

程睿寒踏進老宅子撲麵而來的是沉重,老太太和周蔓拿著白絲帕抹眼淚,夏昌楠臉色極其不好,老爺子也沉著臉,周輝陽看到他淡淡點個頭悶在一旁沒有說話,倒是退休在家的大舅媽好奇看他好幾眼,招呼給他倒茶。

他環顧一下茶桌,老爺子和夏昌楠坐上首,幾個女眷分兩側而坐,周輝陽垂著頭坐在下首。他走到周輝陽身旁,周輝陽挪出一個位給他,他神色自若坐定,一一溫潤地問好,臉上平和的笑容如泰山一樣穩定。

老爺子細細看他,不動聲色地問:“聽輝陽說,你在追求凝凝?”

他放下茶杯,誠懇地望向老爺子,眼裏如納木錯的湖水一樣純淨:“外公,我喜歡小凝很久了,從第一眼就愛上她,我跟您坦白,我之所以到榕城大學任客座教授,就是為了小凝。我想離她的家更近一些,對她更了解一些,我想融入到她從小生活的環境,融入到爺爺奶奶家,融入爸爸媽媽家,讓您們能接受我。”

老爺子飲著茶水道:“昌楠已經給我介紹了你的情況,你這樣的家世,不是我們家能高攀的。你才華橫溢,如此年青就做到眾人仰望的傑出成就,平心而論就算我這個老頭子也敬佩你。但我讚成凝凝爸爸的意見,你太優秀,我們家凝凝配不上你,對你的好意,我們一家人都很感謝。但凝凝並不合適做你的太太,我們周家,夏家隻得她一個女孩子,自小養得嬌慣,你日常工作繁忙,需要的是體貼的太太,她的小性子和你合不到一塊。”

見老爺子飲盡青花瓷闊口小茶杯茶水,他極其自然握起茶壺給老爺子斟茶,手法幹淨利落,有招有式。

自他進門,夏昌楠一直暗暗觀察他,如此高位沒有一絲半點的倨傲,中規中矩的溫文,態度誠懇,姿態極低,完全是以晚輩的身份應答,言辭和行為上挑不出一點錯。

給老爺子斟完茶,他順勢給其他的人續杯,隨後自然而然接了大舅媽泡茶的工作,他邊注水,邊輕緩地說:“外公,其實在我向您們請求把小凝嫁給我時,我就知道我的家庭會給我帶來負麵效應,周家也好,夏家也好,修為高潔,對攀龍附鳳的事有著暗暗的隔離。我曾經很猶豫是否瞞住我的身世,但我覺得應該讓您們更全麵客觀看我,竟然我來了,為了小凝而來,那麼小凝的長輩就是我的長輩,我應該向對自己的父母一樣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