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會是那個連自己戴著的戒指上的紋飾是什麼都鬧不清的女人所能偽裝的。

莫迦瑄感覺心口驀地銳痛起來,就像那個時候,突然覺得了無生趣,疼痛從心底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安苒慢慢走出他的視線,莫迦瑄沒有想到,他以為的轉身,竟是別離,她就那樣雲淡風輕的走出他自我流放的歲月。

順利蒙混過言教授那關,安苒用最短的時間辦完所有手續,當然,所有的開銷都是從安宗凱夫婦給安苒預存的儲備資金裏拿出來的,動用那筆錢的時候,她默默懺悔:“抱歉,請寬恕我這個自私的女人吧,我發誓,如果可以賭贏這一局,我一定會加倍償還你們。”幹什麼就要像什麼,看吧,她的賭徒腔也很地道呢!

準備就緒後,安苒約見安宗凱夫婦,慎重其事的召開家庭內部會議,直言她打算出國留學。

夏婉婷雖然舍不得安苒,可想著莫迦瑄對那個叫雪婷的女人嗬護備至,留下安苒,隻會讓她越來越痛苦,還不如讓她出去放鬆一下,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

畢竟已用安苒的身份生活了好幾個月,一旦離開,怎麼可能了無牽掛?

不過想想,安宗凱夫婦有彼此,他們相親相愛相扶持,而且安苒一病二十年,相信萬一她賭輸了,二老也能慢慢接受現實;

其次就是這段時間一直陪伴著她的福嬸和福叔,她隻是他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大約會懷念,但她不在,相信他們的生活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如此想來,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抱抱,它是她抱回家的,可她沒辦法帶它走--就算可以通過特殊渠道把它帶出國,萬一她事敗身死,難道讓它再次成為流浪狗麼?

雖說福嬸很喜歡抱抱,可她的東家之孫卻是非常討厭犬類的,思來想去,安苒在離開的前一天,將抱抱帶到安家托付給夏婉婷。

當晚順理成章的留宿在安家,母女倆並排躺在同一張大床上,聊天聊到後半夜。

這樣的幸福是曾經的雪蘭可望而不可及的,現在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卻不得不放棄,讓她有點感傷。

難過之餘,還是強打起精神來拐彎抹角暗示夏婉婷,不管她去到哪裏,絕對不會想不開,讓夏婉婷安心。

夏婉婷並沒有多想,在她看來,不管安苒去哪裏,她肯定會陪著一起去住些日子的,而且安宗凱還沒辦完手續,離別尚早。

第二天安苒堅持自己回莫家,夏婉婷拗不過她,把她送上了車。

車子緩緩駛出安家大門,正這時,安苒突然從車窗裏探出頭來,對著夏婉婷和安宗凱微笑著揮手:“爸、媽,我愛你們,很愛很愛--”

夏婉婷笑起來,安宗凱卻愣住。

也就在這一瞬,抱抱居然掙脫開安苒特意給它戴上的鐵製狗鏈子,狂吠的追上前去,可車子已經消失在前方路口。

見此情景,兩夫妻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不好!”

安宗凱親自駕車,追出去老遠,才發現癱倒在路邊的抱抱。

夏婉婷下車來到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凝望著前方,嗚咽掙紮,卻沒辦法再前進一點的抱抱身邊,蹲下來,心疼的摸摸抱抱,連連念叨:“這孩子,這孩子……”分不清是在說抱抱,還是安苒。

抱抱扭頭來看她,黑眼睛裏的水汽居然聚在一起,滾落下來。

夏婉婷隻覺心口更緊,忙把抱抱帶上車,兩夫妻一條狗,飛快趕到莫家問起安苒,所有人都覺得莫名其妙,他們全以為安苒還在安家呢!

莫奶奶接到電話,拉著莫迦瑄從雪婷的病房急急忙忙趕回來,樓上樓下好一通翻,發現除了抱抱外,安苒沒帶走任何一樣東西,誰能想到安苒會不辭而別?

帶頭找人的福嬸後來回憶說,安苒常常和她似假還真的講:在她看來,莫家的這棟主居無異於一座奢華的度假酒店,而她隻是個暫住在這裏的寄居客,除去抱抱,這裏沒有一樣東西是屬於她的。

原來,她帶抱抱出門,隻是把屬於她的東西送回她的避風港。

福嬸說完這些,一直坐在大廳裏無動於衷的莫迦瑄突然站了起來。

永安大廈五樓的那間公寓,是他買給雪蘭的,連房產證上的名字也是雪蘭,可雪蘭卻說,那房間奢華的像旅店一樣刻板冷寂,她隻是個過客,早晚有一天要退房……

不理會身邊詫異的目光,莫迦瑄飛快上樓,書房的門大敞著,抱抱趴在一堆畫紙上低低嗚咽。

莫迦瑄掃視它一眼,皺了皺眉,移開目光環顧房間,在沙發櫃上發現形單影隻的新郎娃娃,下麵壓著醒目的文件,他疾步走上前,從新郎娃娃下抽出來一看,竟是安苒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

不涉及財產及子女,所以協議內容很簡單,但在協議之外,另外附加一段頗具換心手術後的安苒特色的留言:由我提出離婚,你就不算違約,這場鬧劇,到此為止!

心頭驀地一揪,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因為想不通,所以自以為然的歸咎為顏麵受損--那個女人把他當成什麼人了,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白臉?

本就心緒難平,抱抱的嗚咽更加催化他的煩躁,大步過去,安苒在,母老虎似的護著它;安苒跑了,看誰還能給它當保護傘。

莫迦瑄一把揪住抱抱的尾巴,沒等將它甩出去就看清它那雙肉呼呼的小爪子下扒著的畫稿,上麵竟然有字--蒼勁有力的六個大字:流淚的荼蘼花。

強烈的衝擊,令莫迦瑄放棄將被他揪得慘叫連連,卻不敢回頭咬他一口的抱抱從窗口丟出去摔死的念頭,鬆開手,蹲下來慢慢翻看攤在他麵前那疊厚厚的畫稿,一張又一張,簡筆,工筆,抽象,寫實……全是荼蘼花!

兩家原本就是世交,安苒一出生,他就認識了她,這麼多年,從沒聽說過她喜歡荼蘼花,更沒聽說過忙著犯病和治療的她會畫畫。

腦子一片空白,不知神遊多久,書房的門被人毫無預警的大腳踹開,發出砰地一聲巨響,將莫迦瑄拉回現實:“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