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景荀痛苦,宋弘文也不會好受半分。他們是自幼在一起長大的,雖然小時的景荀穿得很樸素,身上的衣服是宋媽媽通過親友搜羅來別人穿小的衣服,就算是舊的,穿在景荀的身上還是漂亮、可愛。她的心太苦了,一個年輕女孩的心裏卻過重地負荷了太多。
宋媽媽語調沉重,對於她來說景荀就和女兒差不多,猶記當年景秀帶著景荀要去省城讀重點高中時,雖然生活艱辛,可景秀臉上是驕傲的笑容。家裏雖然貧寒,可景荀一直都很爭氣,從小學到高中總是學校裏最優秀的。知道他們困難,學校也總是給予扶持、幫助,這才讓景荀順利地念完書。
耳畔,還有景秀說過的話:“英子,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幫我照顧阿荀,好嗎?”當時宋媽媽還怪景秀那話說得不中聽:“你呀,別胡思亂想,到了省城不要為了幾個錢就沒命地幹活,還得顧著點自個兒的身體,如果你垮下了,景荀怎麼辦?”景秀笑著,那笑裏有些讓宋媽媽看不懂的情緒:“當初,我就是沒聽父親的話,才會落到今日田地,如若也好好念書,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景秀的笑容如此清晰,可她卻在幾年就死了。宋媽媽甚至可以想起小時候景秀的模樣,那時候景秀雖然沒有媽媽,可她的衣服總是學校裏穿得最幹淨、也最漂亮的。景爸爸愛極了景秀,總給景秀最好的。
改革剛開放,景爸爸就辭去工作下海了,他的生意做得很好,沒幾年就發跡了。也是在那個時候,景秀上了初中、高中,也慢慢變得不愛學習,沒念書後,整天在家裏玩,或者出去逛街,再後來就在她父親的公司裏認識了冉東林。
回想景秀,還是記憶裏那個雖然嬌生慣用,卻在被丈夫拋棄後學會堅強,學會拚命掙錢養女兒的柔弱女人形象。
宋媽媽說:“弘文,你還喜歡阿荀嗎?”
宋弘文想了一會兒,他是喜歡阿荀的,在聖瑞重逢相認,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景荀。她是那樣的清雅秀麗,那樣的耀眼奪目,而他太過平凡,無論是相貌還是能力的,都不足以與景荀相比。“媽,阿荀對我一直都像妹妹。”
宋媽媽會意地笑了:“是啊,你拿她當妹妹。我何償不是拿當女兒一樣。有空就多打電話給她,讓她多來家裏吃飯、坐坐、聊聊,如果讓她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也許她就不會那麼恨。”
宋弘文應了一聲。
他每日還是留戀往返在人才市場、商務大樓兩個地方,甚至還在花城市的大街小巷轉悠。他失業了,已經二十來天了,再這樣下去,生活都成問題。
景荀正在辦公室忙碌,有人敲門,“進來!”
冉東林抱著幾摞財務報表走入辦公室,周圍打量了一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隻在辦公室裏擺了幾盆花草,從兩盆半人多高青雲直上,再到兩盤長勢極好的君子蘭,在辦公桌上,還有幾支紅、紫、粉三色康乃馨,支數不多,隻有七支,插放得錯落有致,卻給嚴謹的辦公室增添了幾分生機。
景荀見是冉東林,無法抑製的仇波恨浪就在心頭翻滾,流於臉上,溢在眸底。
冉東林心頭一顫,麵前的年輕女助理瞧起來有些眼熟,可他之前真的沒有見過,如果有,隻是和那個女人一樣都姓景。“景助理,我們以前認識?”
景荀冷笑一聲:“冉經理來就和我說這個。不認識!”
她認得他,可他居然不知她。
“真的不認識?”冉東林越瞧越覺得眼熟,因為都姓景,在景荀的麵前,他會不自覺地憶起景秀,對,這麼一想,將景秀與麵前的景荀一對比,還真有那麼幾分相像,如若景秀為他生的女兒順利長大,也該是這個年紀了。這麼一想,冉東林有些激動,“景助理的老家是哪裏人?”
“成都!”她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冉東林頓時有些失望,景秀是雲南人,雖然地處中國的西南,但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姓景的人比較少。”
“百家姓裏可有這個姓氏。”景荀笑得讓冉東林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知為什麼,當他走進景荀的辦公室,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還有些莫名的顫栗,尤其是景荀看他時的目光,顯得冷厲,就像是一把世間最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剜開他的心。
她有哥哥,那不會和景秀有關係。二十多年過去了,景秀過得好嗎?一定還過得不錯吧,以她的相貌再找個男人嫁掉,就算不能過上好日子,至少可以過上平靜、踏實的日子。
“冉經理,把報表放在我辦公桌上,回頭我再看一遍。”她轉了個身,熟悉地撥了個號碼,特意給宋媽媽打了個電話:“媽媽,我今天晚上回來吃飯!需要我買些菜帶回來嗎?”
宋媽媽接著電話,先是愣了一下,因為一直以來景荀都喊她“宋媽媽”,今兒卻突然省掉那個宋字,叫她媽媽。
“媽,那我帶瓶哥愛喝的紅酒回來。媽,還需要什麼嗎?”
電話裏,像是景荀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宋媽媽說:“阿荀,你回來吃飯就好,什麼也不用帶。”
“媽媽,這怎麼可以。我們好久都沒有吃飯了,我還是帶些東西回來吧。”
宋媽媽笑了兩聲:“這幾天,你還好吧?”
“挺好的,就是最近的工作比較忙。哥哥最近也很忙嗎?”
“年輕人忙點好,有工作幹日子就會過得快些,也會過得很踏實。”
“媽媽,我知道了。你先忙,我還要上班。再見!”
冉東林滿是疑惑:他還真是喜歡猜疑。居然會懷疑景荀會是景秀給他生的那個女兒。二十多年了,那個孩子也該長大成人了。說來還真是奇怪,這景荀的眉眼之中竟有些景秀的影子。
冉東林說了聲:“景助理忙,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