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第二顆紐扣,一個溫雅的身影轉過身來,白色的發絲隨風飄揚,那人眼中溢滿的絕望悲傷,竟讓裴安感覺嘴裏被苦味溢滿。那樣的苦味並不澀然,但卻深入骨髓,似乎植根進了身體每一個細胞,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的不斷分裂。

解開第三顆紐扣,裴安感覺臉上那攝人的目光輕移向下,眸光微微閃了閃,似乎變得深邃許多。她的手依舊平穩,盡責的將扣子與扣眼分離。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腦中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多畫麵,但她確實想起了一個美麗的女士。

那麼美好的身影就這樣跪在她的眼前,昂揚著臉對上她的目光,記憶中那張揚個性的臉上寫滿了堅定,她在那張臉上沒有看到一絲猶疑。耳邊似乎依舊回蕩著她的聲音。

“小琪,作為交換,媽媽決定把你送給他!”

陳述的語氣,不容一絲懷疑。但音色卻平穩好聽,似乎曾經某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小女孩,唱著幽靜的搖籃曲。女孩彎著唇角,漸入夢鄉,耳邊響起一個模糊溫暖的聲音。

“小琪,媽媽最愛你……”

裴安試圖在那個她稱之為母親的女人眼中找到任何遊移的神情,但卻沒有,一絲一毫都沒有。

於是她微微一笑,認清了自己的命運;

於是她現在站在了這個男人麵前,以一個物品的身份。

“夠了!”

右手被製住,耳邊響起一陣低沉的聲音,暗啞,卻又夾雜著怒氣。怒氣?裴安不解了,抬眼對上他。

“蠢女人,你是故意的嗎!”

男人陰沉的臉色像窗外的天氣,裴安似乎感覺他變得鮮活了起來,因為他現在的表情好像是想要將自己掐死。但她卻依舊沒有表情,亦沒有聲音,與他對視著,不悲不喜。雖然裴安真的有點不太明白他口中的“故意”究竟指的是什麼。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男人的語氣完全肯定,聲音中更是透著咬牙切齒。

似乎是一個帽子,大大的扣在了裴安的頭上。裴安隻是有點迷茫的眨眨眼,連眨了三次,但並不是因為覺得有多委屈,她現在沒有情緒,因為靈魂早不知飛到了什麼地方,還處在離家出走的階段。

但,木偶真的需要靈魂嗎?

裴安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紋,似帶著輕嘲。

突然感到一陣壓迫感,她被一陣似乎很巨大的陰影掩埋,身子被擁進了一個微涼的懷抱裏,頭依著慣性靠進了一個胸膛。

“蠢女人,困了就睡,沒人要你睜著眼等我。”

男人的聲音依舊是咬牙切齒,但手上的動作卻無比溫柔。將她的頭輕壓進他的懷裏,讓她的臉乖乖的貼近他的胸膛。

裴安隻覺得眼皮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耳邊傳來一陣有力的心跳聲。鼻間環繞著陣陣淡香。這是什麼味道?裴安在機械的大腦中,搜尋著那種淡香的名字。在搜尋的過程中,嘴角緩緩地勾起了一個15度的弧度。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的腦中清晰的映著這麼幾個字。

檀香,俗稱夜來香,功用是寧氣安神……

這個男人身上的味道還不錯!

裴安如是想。沉重的眼皮早已合上,意識漸漸飄忽……

那個女人因著他這突如其來的停止弄得有點不知所措,坐了起來,手環上了他的脖子,臉上還帶著不協調的嬌羞,朝他的懷裏靠去。他麵帶微笑的在女人耳邊說了一句什麼,樣子很親昵,女人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憤恨的瞪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裴安,站起來,扭著妖嬈的身姿離去。這個角落,隻剩下他,和她。

“不打算說些什麼。”

男人胸前的扣子半解,嘴角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低沉的嗓音,略帶幾分磁性,*人的桃花眼滿是遊戲人間的放浪不羈。

“老爺子還有兩個小時起床,如果你不想他心髒病發,現在最好回去。”裴安淡漠的看著他,但埋葬在眼底最深處的那抹複雜隻有她自己知道。

男人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滿眼興味。眉毛微微挑起,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她知道,她已經成功的挑起了他的興趣。心中不由湧出一抹淡淡的惆悵!

八年了,再次見麵,他比過去更有魅力了。

猶記得,在數個小時之前,她披著婚紗,似乎圓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夢,成了他的妻。但他這個新郎卻沒有看她一眼。即使知道這樣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局,但她卻止不住在心底泛濫憂傷。

淩宇,八年後,她又回到了這裏。以一個全新的身份,以一個全新的麵貌,帶著目的,再次走進淩家的世界。她不斷的告訴自己,這一次她隻是為了目的而來。但那顆想知道他過的怎麼樣的心,為何卻傳來絲絲隱痛?

她該如何說服自己,自己對他已經毫無感覺。她該如何欺騙自己,所有的傷痛,早已不複存在……

春季的夜晚,空氣微涼,記憶飛到兩個禮拜之前。

“安,這是這次的Case。”

裴安站辦公室裏,翎照舊給了她一個文件袋,隻是樣子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對上那滿含擔憂的眼,裴安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不過很快就微笑著搖了搖頭,眼前這個男人,是不會害她的,這一點,她非常明確。

“翎,這次的Case貌似你比往常都要緊張呢!”

她笑的輕鬆,實則一直打量著麵前男人的神情,眼中透著絲絲關切。翎今天很奇怪,身上仿籠罩著一股悲傷,裴安的直覺告訴她,這肯定與她手上的文件袋有關。

“先看看吧。”

似下決心般,翎輕輕的說,繼而轉頭走向窗台。

裴安的眼中劃過一絲不解,拿著文件袋的手頓了頓,繼而將文件拆開……

“為什麼?”

看到袋中的文件,裴安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向他的背影,那條身影孤零零的站在窗前,她竟感覺格外蕭條,心不由微微一顫。不,從看到文件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沒正常跳動過。

“裴安,我希望你能把心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