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母親從山裏采藥回來的,還帶回了一個人。
她蓬頭垢麵,衣服破破爛爛,身上密密麻麻的盡是傷疤。
母親出於好心,把她收留了下來。可是接下來的幾天裏,不管我怎麼逗她,這個女孩的回答卻始終是隻言片語,甚至連表情也沒怎麼變化。
觀察了幾天之後,我終於忍不住了,便對我媽說:“這應該是個傻子,我們把她趕走吧。”
可誰知我媽卻把我訓斥了一頓,說這女孩已經夠可憐的了,做人多少要有點良心。
久而久之,我媽從山裏撿回個傻子的事,在整個村子都傳了開來。村民們以訛傳訛,最後說這傻子是作惡多端的妖孽,被雷公給劈成了智障。這樣的人留在家裏,遲早是個禍患。
於是以前隔三差五就到我們家串門的左鄰右坊,漸漸都跟我們家斷了來往。村子裏的小孩也都開始躲我,說我沾了那傻子身上的邪氣,生怕傳給了他們。
我委屈不已的事情全都告訴給了我媽,可我媽卻指了指傻子,笑著對我說:“他們不陪你玩,你姐姐陪你玩啊。”
我一下子怒了:“她就是個傻子,她懂個屁啊!”
我媽氣的要打我,一邁腳卻從廊簷上摔了下來,崴了腳,臥床三天。
這三天我跟我媽啃了三天饅頭,可這個傻子卻一吃饅頭就吐,我媽害怕她餓死,每天都讓我跑幾裏山裏,買肉回來給她吃。
我心裏很不服氣,一年到頭,我都見不到幾個葷菜,可這個傻子憑什麼有肉吃。
也是從那時起,我對傻子的怨恨開始一天天的放大。
這天夜裏,我終於下定決心,既然這傻子是母親從山裏帶出來的,那我把她再送回去,一切就都恢複正常了。
我給母親撒謊說學校裏要收資料費,然後拿著錢到鎮上買了一件漂漂亮亮的連衣裙。一直蓬頭垢麵的傻子,一見到連衣裙,一直癟著的嘴角,果然輕輕的往上挑了挑。
我給傻子說,這衣服是我在山裏撿的,那裏邊還有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就這樣,傻子跟著我進了山。迂回曲折的走了好久,我覺得以傻子的智商肯定回不來了,便把衣服往地上一丟,撒腿就往回跑。
我卯足了勁,傻子根本追不上我,竟著急的哇哇大哭起來,邊哭邊喊:“弟弟,弟弟!”
傻子哭的撕心裂肺,喊的歇斯底裏,我實在忍不住了,便停了下來。
誰知傻子像是離弦的箭,朝我猛撲過來。傻子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我,嘴裏喃喃著:“弟弟,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傻子的眼淚唰唰的往下掉,我被傻子感動的有點想哭,可是一想到村子裏昔日的小夥伴,我心一橫,徑直把傻子推到一邊。
“誰是你弟弟!別以為我媽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告訴你,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了,你這個累贅!”
罵完傻子之後,我比之前跑得更快,沒一會功夫,就消失在了傻子的視線裏。
傍晚的時候,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我媽一看還不見傻子的身影徹底急了,她抄起件雨衣就往外邊趕。
我一把抱著我媽的腿:“媽,別找那個傻子了,她拖累了我們這麼久,早就該消失了!”
我媽一聽這話,立即明白過來,傻子之所以丟了,全都是因為我在搞鬼。
啪!
重重的一巴掌狠狠的抽在我臉上,這是從小到大,我媽第一次打我。而究其原因,都是為了那個突如其來的傻子。
我不爭氣的哭了,聲淚俱下,我媽卻沒有搭理我,把我踢在一邊,就跑出去找傻子去了。
我媽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深夜。
她攙扶著傻子,兩個人都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
傻子的兩隻鞋早就沒了蹤影,兩隻腳掌被山裏的石頭磨得千瘡百孔,斑斑的血跡隨著傻子的移動,拉下了兩道長長的印子。
“媽,為什麼要找她回來!”我一臉責備,我媽就是太善良,才看不明白這傻子根本就是個毒瘤。
我媽還沒張口,傻子就跌跌撞撞的朝我走了過來。
“你想幹什麼!”見傻子伸手去撩自己的衣服,我有些慌亂。雖然她很髒,但傻子畢竟也是女兒身。她的衣服本來就被雨淋的緊貼在身上,這下又當著我媽的麵做這種事,我一下子就急了。
誰知傻子從胸口的位置,把我買的那件衣服掏了出來。
她捧著衣服,脈脈的看著我,說話很是吃力:“弟弟,姐姐一會,一會就穿給你看。”
傻子說完後就倒在了地上,滿臉漲紅,身體不停的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