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就像是啟動器,舒清揚心頭的禁忌被啟動了,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黑暗中,警笛聲轉成了哭叫聲,景物在瘋狂地旋轉,有人飛起來,撞到了車頂。他死命地抓住椅子腳,把自己縮在座椅間的空隙裏。旋轉中一切都變得恍惚起來,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有人在叫自己,他努力想睜開眼睛,睫毛卻被血糊住了,怎麼都睜不開。
“妹妹……我妹妹呢……”
“別擔心,她很好。”
“還有……囡囡……”
“她……也很好,別動,你頭部受了傷,好好休息……”
安慰他的是一個男人,聲音很溫和。他鬆了口氣,這才感覺全身都痛得厲害,骨頭像是都碎掉了。他被抬上了擔架,旁邊還有一副擔架,一個女孩縮在擔架上,她的臉都撞花了,血肉模糊,隻能看到頭上的黃色蝴蝶結。
那是囡囡戴的蝴蝶結,他的心猛地一揪。擔架被抬了起來,他努力轉頭去看,卻沒想到那張臉湊到了他麵前,囡囡抓住他的手,叫道:“是你害死我的!都是你害的!你這個壞人!”
“不是!”
大叫聲中,舒清揚睜開了眼睛。
已經是白天了,周圍通亮,舒清揚坐起來,房間很小,隻放了一張木板床,旁邊還有個盥洗盆。
門被推開了,傅柏雲聽到聲音,跑進來,問:“你醒了?”
“我不是沒義氣!”舒清揚大吼道,臉色陰戾,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傅柏雲慌忙伸出雙手做出安撫的姿勢。
“你沒有!你絕對沒有!”
他的聲音也不小,舒清揚被震回了神,抓抓淩亂的頭發看了下四周。
傅柏雲生怕他繼續暴走,接著說:“真是不好意思,我那次就是隨口說說的,我真沒想到對你的傷害這麼大,你沒有不講……啊呸,我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我擅長打架你擅長動腦,咱們取長補短……”
舒清揚抬起一隻手晃晃,示意他打住。傅柏雲觀察著他的反應,輕聲問:“我這樣說,你有沒有好受點?”
“你什麼都不說,我會更好受些。”
舒清揚揉揉頭,拜傅柏雲這個話癆所賜,他徹底從噩夢中醒過來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遠得他都快忘記了……不,應該說他竭力想讓自己忘記。
“這是哪裏?”定定神,他問道。
“別擔心,這是分局值班室,我知道你討厭醫院,沒敢把你往那邊送。”
“你怎麼知道我討厭醫院?”
傅柏雲咳嗽了兩聲,把眼神瞥開了。舒清揚臉一沉,問:“你跟我妹妹說了?”
見瞞不過了,傅柏雲隻好說了實話。
“我能不說嗎大哥?你暈得比林黛玉都快,我還以為你除了神經病……不不不,是精神病以外還有其他什麼病,我就打電話了……”
舒清揚的臉色很陰沉,傅柏雲見好就收,“這不是重點,咱們還是來談正事吧。在你昏迷的時候,我有不少收獲,你先看看這個。”
他把資料夾遞過來,“我們跑去酒吧問案子,還把人家的酒吧砸了。負責王勇案子的同事還以為他們出了什麼差錯,把人都帶回來了,王勇的案子的資料也都給我了。”
“他們沒嫌咱們插一杠子?”
“沒,酒吧那些人私下兜售毒品,又有色情交易,這次抓到了粽子串,扯出來一大把,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我們要調查什麼,盡管跟他們說,他們全力配合。”
案卷記載得很詳細,KTV相關人員的筆錄都在裏麵,基本上口徑一致—在王勇和趙建結束吵架之後,沒有人留意到趙建的匕首。
“昨晚襲警那幫人都抓回來了。也是巧了,KTV和酒吧的老板是同一人,兩邊都有毒品和色情交易,特別是KTV。他都交代了,說基本上都是熟人介紹來的,外人進不去,所以如果是王勇的匕首被拿走了,肯定也是某個熟人幹的。說不定是王勇自己帶來的兄弟拿走了,殺了人嫁禍給他,不過我還是覺得溫美美的嫌疑最大。對了,剛才我還收到了小柯的郵件。”
傅柏雲打開郵件,裏麵是一些視頻截圖。小柯說他查遍了KTV附近的道路監控,找到了一段錄像,雖然錄像中的人戴了帽子低著頭,但他做了骨骼形體對比,這個人和溫美美的吻合度很高。
舒清揚點開圖片,裏麵有詳細的對比說明。傅柏雲說:“這是溫美美跟蹤王勇和蘇珊去KTV時拍下的,但王勇和趙建發生衝突之後就搜索不到她了,可能是她有意避開了監控,不過張大山說進出KTV都得報暗號,所以我想不通溫美美是怎麼混進去的。”
張大山就是酒吧和KTV的老板,舒清揚看完小柯的信,說:“還用說嗎?當然是她以前在那裏工作過,就算暗號換了,隻要了解內部操作,要進去還是很簡單的。”
“不可能,我問了他們所有人,他們都不認識溫美美。”
“他們認識的是溫美美換臉之前的那個人,我的包呢?”
傅柏雲把包遞給他,舒清揚換了衣服,見傅柏雲還一臉驚訝,他問:“你不會是還沒明白過來吧?”
“明白什麼?”
“如果你的頭腦有你的身手那麼好就好了。一個女人不惜花錢遭罪整容是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更漂亮,想得到更多人的讚賞,可是溫美美把自己整得那麼漂亮,卻深居簡出,不購物不網聊,連朋友圈都不怎麼發,這不符合她愛慕虛榮的心態。她是在躲避什麼,所以她的整容與其說是為了美,倒不如說是想換張臉,用另一個身份,和過去的一切都劃清界限。”
舒清揚換好衣服,跑出值班室。傅柏雲恍然大悟,追出去,問:“你是什麼時候想到的?睡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