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有血!?
心跳赫然一震,揪得胸口陣陣抽痛。
我並非是一見血便慌神的女子,但眼前這樣的狀況我是真的害怕,萬一自己錯手,弄不好會要了啞巴的命。
“啞巴…?”我連忙把那玻璃杯折了下來,屏住呼吸低身靠近他,小心翼翼的喚了他一聲。
他就那樣一動也不動,雙唇緊閉,雙目微闔,額角滲著一層薄薄的汗珠。
我看了看手裏的玻璃杯,杯中的顏色熾烈得刺眼。
“你等我一下。”
我用力咬緊了下唇,將玻璃杯扔在桌上,扭頭衝進院子裏打來一盆清水。
“啞巴,”總之先用濕過水的手帕替他擦擦前額,讓他清醒一點,“啞巴你不能有事啊,你要是現在死了,初一十五我祭你的時候,該念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呀!”
正說著話,摸索手帕的指尖突然一激,我脫口叫出了聲,立即把手縮了回來。
杯口好燙!
我捂著自己的手指愣了愣,低頭看向啞巴,他的半脫的外套翻掛在肩上,襟口繃直了橫在上背,正好被兩片肩骨頂起,貼不緊身體,之間便成了一道看不到底的縫隙,後頸的血珠正順著他的脊骨一直畫進那道縫隙中。
他的後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那道縫隙也就隨著起伏微微波動。
卻一次也沒有因為疼痛紊亂過。
難道他都完全不會覺得燙嗎。
我皺了皺眉,浸濕手帕輕輕擰去了水,一點點替他擦淨後頸的血跡。
不出我所料,一圈若隱若現的燙傷逐漸顯露出來。
“你…”我更加鎖緊了眉,下意識的立起指尖,輕輕描過那一片星星點點的紅腫,“痛不痛啊…”
這時那道縫隙的波動倒是亂了。
感覺到我的觸碰,啞巴肩頭一僵,背脊立刻挺直了些,離開了我的指尖。
他稍稍向後側回頭來,緩緩張開了眼,像是要看我,卻又隻是停在了半途中。
他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影,目光映照著燈火,也顯得溫潤了許多。
仿佛又有了幾分今天初見他時,那樣靦腆的模樣。
他可以泰然自若的把我護在懷裏,可以不加猶疑握住我的手不放,但這樣細微的觸碰,卻比濕冷的手帕更能讓他清醒。
啞巴對於“有所為有所不為”的界定,才更加讓我難以捉摸啊。
回過神時,我的手指已經追了過去,又再撫上他燙傷的痕跡。
我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是單純的直覺反應,還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減輕他的痛楚?
可是他也並沒有表現出很痛的樣子啊。
“啞巴…”
出口的聲音有些奇怪,像是退潮後吹過沙灘的海風,帶著粘膩的濕啞,聽得我自己都有些發怔。
“我…”我趕緊清了清嗓子,正聲說,“我還是去請大夫…”
話說到一半,指尖忽然被什麼東西微微刮扯了一下。
我的眉梢向上跳了跳,先一把按在了啞巴肩上以防他還想躲開,這才重新細細摩挲剛才的位置。
果然,指腹從一個細小而尖銳的突起上滑過。
找到了,是斷針的針尖!
拔火罐的功夫總算沒有白費。
我頓時精神一振,連忙捏起手指想要把那斷針拔出來。
原本我也像南娜一樣留了半長的指甲,染著誘紅的蔻丹,可大都會停業期間,我早就又修平了十指,這才重新開業兩天,指甲還沒有長過指尖的圓弧,怎麼也捏不緊那剛剛冒頭的針尖。
“啞巴,你有沒有剪刀,鑷子什麼的…”我四下看了看這間屋子,除了麵前的方桌,就隻有靠裏側貼牆擺放的兩張條凳,簡潔得一目了然。
啞巴看一眼我壓在他肩上的手,垂下手臂,再抬手時,手裏已經握著他那把銅柄匕首,刀刃朝著他自己,向我遞過來。
“這是什麼意思,”我接過匕首,“用刀挑針?”
他靜靜的點了點頭。
我看了看手裏的匕首,有工具總比沒有強,便咬緊了牙,摸準針尖的位置,將刀尖靠了上去。
如果是要我把刀從受傷的人身上拔出來,我大約可以連眼睛都不眨,但要我拿刀在好端端的人身上切個傷口,就未必能同樣從容了。
刀尖越是靠近他,就越是顫抖得厲害,我閉上眼甩了甩頭,盡力集中精神,而投在啞巴肩背上的刀影仍然微微晃動著,不隻是因為我,還因為油燈跳動的火光。
“啪”。
我把匕首拍在桌上,仰頭長籲了一口氣。
啞巴抬眼看看桌上的匕首,側頭示意我退開,便自己向桌上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