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祈雲一翻身,擁著她坐起來,在她的額上親吻一下,舌尖抵到的還是冰涼觸感,他微微擰眉,低聲問:“綰綰,你的額心為什麼這麼涼?你還好嗎?是不是太累了?”
“可能還未恢複吧。(
帝祈雲唇角輕抿著,靠在一邊凝望她的側顏。
暖暖的光從車窗裏撲進來,落在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如同陽光的精靈,尋找到了可以舞蹈的樂園。那小巧的鼻子,花瓣一樣的嘴唇,還有光潔的額頭,身上的幽香——明明一樣,到底哪裏感覺不同了?為什麼她生完孩子,反而覺得不可親近?
他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伸手去抱她,她的羽尾在裙下輕輕掃動幾下,拍到他的腿上,然後收了回去攴。
若不是她,又怎麼會有羽尾?天地間隻有風綰綰一鳳而已,不可能有第二隻!
他的手摸到了她的發上,輕輕穿過烏發,停在她纖細、微微往前彎曲的脖子上。她縮了縮肩,轉過頭來看向他,嘴唇輕抿,笑了笑,然後從她的小寶盒裏拿了象牙梳出來給他。
“給我梳頭。孱”
帝祈雲長眉一揚,接過象牙梳,取下她頭上的發釵。
一頭青絲如瀑布一般散落下來,雪色象牙梳輕輕梳過三尺青絲,像在黑夜裏飛舞過的白蝶,翅膀不時被黑夜吞咽,又不時掙紮著飛出。
突然,一根象牙梳的齒斷掉了,落在了他的另一隻掌心中。
“呀,斷了!”
假綰綰扭過頭來,有些沮喪地伸手,把那隻枚斷齒拿過去,托到眼前看著,小聲說:
“你記得嗎?有一年,你也給我做了一把梳子,烏木做的那隻,還雕了鳳凰花,我說很醜,我不要,其實我從湖裏撿了回來,就收在白玉床頭的那隻竹子風鈴裏……”
這是極隱秘的事,他當初青澀,把梳子悄悄給她,而她握著梳子,當時就狠狠嘲笑了他,他一惱之下就把梳子給丟湖裏去了,想不到她悄悄去湖裏摸起來了……
這是步綰綰從來沒對他說過的往事,帝祈雲愕然之後,心中又微微酸痛。
看看,當年的他們因為年輕莽撞,到底錯過了多少美好呢?若重來一次,他一定再有耐心一點!
“祈雲現在孩子好了,我們離開這裏吧,你看,我的火焰也不燙了,我害怕……我們不要回北商了好不好?我們去青煙宮,把青煙宮重建起來……那裏才是我們的家……”她俯過來,手撫在他的胸前,輕聲嗚咽。
“青煙宮已經沒有了,綰綰,青煙宮沉入冰下三千尺,不可能重現天日……”
他輕拍她的背,聲音暗啞,微眯了一下華光雙瞳,慢慢轉頭看向馬車外。洛君瑜在端木紗的紅紗馬車上,一行人正在鬱鬱蔥蔥的林間穿行,此時已經到了山坡上麵,像一大團移動中的火焰。
端木紗很有活力,就像……生孩子之前的步綰綰……這感覺讓帝祈雲心態複雜,又極度掙紮。他不想懷疑身邊的女人,他怕如果有半點錯會,又傷了這個吃盡苦頭的女子。
可現在的綰綰,真的讓他無法親近,就連這樣緊緊貼在一起,他都沒有一點熱度騰升。
多奇怪啊!
“你怎麼了呀,悶悶不樂的?”
她湊過來,雙唇貼在他的耳垂上,輕輕一張嘴,就咬住了,她的手大膽地往他的衣裳裏塞,手指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撫摸著,嬌軟的身體又貼了上來,像藤蔓一樣繞著,纏著,裙子也撂開了,腿壓在他的小腹上,又往下,去蹭他那裏。
帝祈雲摟住她,往旁邊一滾,雙手撐在她的身邊,凝望著她的眼睛。
“你別這樣,青煙宮就算沒有了,我也能把它挖出來!你和我在一起,一定可以……”
她抬手捧住他的臉,認真地說。
這也是步綰綰慣常的語氣,可是、可是就是感覺差了點什麼……活力……活力去哪裏了?他一看著,就覺得整個生命都為她燃燒起來的那種活力,深刻靈魂中為她而狂歡的活力,去了哪裏了……
馬車一個顛簸,把天下吵醒了,立刻哇哇地哭起來。
帝祈雲把孩子抱起來,輕輕搖晃幾下。
“餓了吧……”步綰綰解開衣裳,想給孩子喂|奶。
天下又偏過了頭,把頭往帝祈雲的懷裏拱。
步綰綰的臉色微微一變,從帝祈雲懷裏把孩子奪過來,轉過身,匆匆說:
“你下去,我還不信治不了這小東西了,這麼小就會耍脾氣。”
“可……”帝祈雲想堅持讓奶|娘過來,可步綰綰已經變了臉,強行要趕他出去,還把孩子的臉強行往懷裏摁。
天下哭得驚天動地又撕心裂肺的,終於讓帝祈雲也忍不住了,摁住她的肩,把孩子強行抱過來,沉聲說:
“你還是歇著吧,這脾氣怎麼能當好娘?”
他黑著臉,抱著孩子下了馬車,去後麵的小馬車裏找奶娘照顧小王子。
假綰綰從車門中悄悄往外看,眼珠子咕嚕轉了幾圈,叫過了非凡。
“非凡,讓你約的人,約好了嗎?”
“約好了,會在今晚來見主子。”非凡點頭。
“到時候你一定要保護好小王子,不能讓那個妖女得手。”假綰綰又說。“主子放心,非凡一定讓那妖女好看。”非凡滿臉嚴肅,連連點頭。
假綰綰嘴角咧出了笑意,關上馬車窗子,舉起拴在腰上的小銅鏡照,又拿出幾支摞絲金珠紅寶石簪子,斜斜攢進發中,左右看著。
這美豔的臉上,一雙黑寶石的眼睛眨了眨,盡是惡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