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綰綰抬眼盯著他,他也看著她,不遠處,那淡香在夜空裏彌散消融。
時間和風,似乎一起凝固住。
步綰綰能感覺到他腳正在慢慢用力,再用一點力,她就能直接跌侍衛懷裏去了。她咬咬牙,騰出一手,直接抓到了他的腿上。
夜如此暗,他們是看不清彼此的臉的,隻能看到對方那落一星兩星淡淡月光的雙瞳。一個冷漠冷酷,一個憤怒激動。
帝祈雲終於一抬腿,她就像一朵紅色妖花,跌在了枝頭上。枝葉嘩啦啦響了起來,引得侍衛們抬眼往上看攴。
帝祈雲身形一閃,黑色的披風把她攏進懷裏,把紅衣的她藏了起來。這樹在這裏立了足足有三百多年,高song入雲,枝葉茂密,底下的人很難發現躲在高處的二人。倒是有兩隻鳥被他們驚動了,振翅飛遠。
侍衛們看著鳥兒飛去的方向,小聲議論。
“是鳥嗎?遴”
“好像是鷹。”
“仔細點,再四處看看,出了問題都得掉腦袋。”
他們又到四周去巡查了,帝祈雲這才拿開雙手,步綰綰還趴在他的胸前一動不動。
“閃開。”他微怒,手掌拔開她的頭。
“喂……”步綰綰抬眼瞪他,那句話差點脫口而出。
不,再忍忍,大小姐的身份未明,她不能前功盡棄,一定要讓大小姐露出原形,不能再被她躲回暗處,再掀風浪。
她輕吸一口氣,眯了眯眼睛,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戳了戳,嬌聲說:
“陛下這胸膛真結實,真想……咬一口……”
“不知廉恥。”帝祈雲臉色更加難看,飛身就往假山的方向掠去。
這句話從成天在她身上找樂子的帝祈雲嘴裏說出來,怎麼聽著這麼古怪呢?他不就喜歡出了門是淑女,入了他的懷就成小浪|貨的女人嗎?
步綰綰朝天翻了個白眼,好吧,表彰一下他的忠貞,不為女|色|所誘惑,明天做朵大紅花,給他佩在胸前,再立個牌坊,上書:天下第一癡情漢!
不對,他不是,洛君瑜才是!
那,就是天下第一雙癡情漢?
一雙?怎麼基情四射的感覺?
步綰綰腦中塞滿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她也佩服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能想得如此——誇張!
可是,真的,越難的時候,越到困境的時候,越不順心的時候,越感覺被全天下拋棄的時候,千萬千萬不要放棄給自己一點快樂,這一點點的輕鬆,就是你有足夠的力量重新上路的加油器。
步綰綰願意苦中作樂,因為她知道,這苦是她今後永遠快樂的肥料,她不怕路難走,就怕走著走著,就沒了勇氣。
綰綰哪,這世界就算是黑暗的,也有月亮……她仰頭看了一眼明月,隨即跟上了帝祈雲的,往假山下麵竄去。
她像靈活的小野豹,那紅衣在風裏翻飛,似乎成了她的翅膀。長著翅膀的豹子,多有意境的幻想!
“端木紗,你確定是這裏?”帝祈雲轉過頭,狐疑地看她。在四周都摸過了,沒有機關。
步綰綰看了他一眼,從懷裏掏出一隻小瓶子,拔開瓶塞,往掌心裏敲了敲,一隻黃豆大小、圓滾滾的東西跌出來,她用兩指捏了,往地上一放,那小東西就在地上飛快爬動起來。
“這是……蠱蟲?”帝祈雲蹲下來,驚訝地看著這小東西。
步綰綰看他一眼,不出聲。雖說她總覺得人心狡詐,可是人的智慧也是讓她稱讚的。這小東西是一種蜘蛛,通過端木紗用特殊的方法訓練之後,擅長尋找地下暗道,能敏銳地察覺到地底下的空氣流動異常。
步綰綰看著小蜘蛛爬到了假山東麵的花叢底下,身體開始發出淡淡的瑩光。
“就是這裏。”步綰綰走過去,把小蜘蛛裝回小瓶中,又拿出半個巴掌大小的羅盤來,測了測方位,扭頭看帝祈雲,小聲說:“我在玄毅那裏打探過,這底下有十七道機關,一道比一道凶險,我武功不濟,若我遇險,你不許丟下我,否則沒人給你配藥。”
帝祈雲掃她一眼,對於她語氣裏的威脅不置可否。隻要弄來藥,他還怕沒人配嗎?隻是這端木紗身上的變化實在令他費解。
不管了,此時已晚,若不早點拿藥出來,去和昆王會合,隻怕會誤了大事。
他單腿跪下去,耳朵貼在地麵上仔細聆聽下麵的聲音響,這底下果然是空的,還有輕微的水響,估計是有水製的機關。
“閃開。”他從腰上拿下小刀,筆直地插|進了泥土裏。
步綰綰趕緊退了兩步,閃身躲在樹後,免得真爆炸了,炸壞了這身體。
帝祈雲看她躲得這樣快,轉頭看了她一眼,她咧咧嘴,擠了個誇張的笑給他。怪隻能怪端木紗這張臉,不能像步綰綰的那張臉一樣,搞怪時也可愛,她這張臉一搞怪,分明是yin浪,不是可愛!
帝祈雲厭惡地擰眉,轉回了頭,繼續研究眼前的機關。
步綰綰熱臉又貼上了他的那個啥,也黑了臉,懶得再出聲。
帝祈雲集中精神,把手中的小刀緩緩又用力地往下探,堅硬的刀鋒碰觸到堅硬的石塊。
這應該是開關處!
他雙瞳一縮,飛快地拔出小刀,清理掉機關上方的泥土。淡薄的月光像輕紗一樣落在六塊雪色的方形石塊上,每一塊上麵突起九絲菊的圖案。
帝祈雲喜歡研究機關,這個機關做得非常有趣,陰陽相嵌,難辯雌雄。
他曲指在腳邊的小雪石上麵一一輕輕叩擊,揣摩著開啟的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