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就不明白了,一個說幾句話都都會出汗的病人,這麼氣勢凜然是想幹嘛?
素年皺著眉頭,含蓄地掃了一眼皇上的臉,“皇上,還請讓人將這些紗幔掀開,這種空氣流動滯緩的環境,對您的身體不利。”
“所以沈娘子,在朕有了定奪之前,你是走不了的。”皇上沒有理會素年的建議,而是仍舊散發著王霸之氣。
“行,行,不走就不走,皇上,要不您還是趕緊出去?”
皇上覺得,他或許是真的老了,自己這麼有威嚴的時刻,眼前這個女子竟然是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氣!
曾經他的語氣稍稍重一點,那都是跪得一排一排的!
素年見皇上的麵色有些發紫,當即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連聲叫了魏公公,她則趕緊上前一步將皇上扶坐在椅子上,然後耳朵自然而然地貼住皇上的胸口。
魏公公進來就瞧見這麼一幕,呆了半天沒反應,素年見頭轉過來,“大人,請立刻將這些紗幔扯了,並傳禦醫前來”,說完,她又將臉貼了上去。
肺部有濕羅音,剛剛並沒有做什麼劇烈的活動就呼吸困難,拉過皇上的手腕,素年的指尖輕搭上去,脈搏不齊,快而亂,力度不均勻,沉浮不定……
素年初步判斷是心力衰弱,沒有劇烈的運動會出現這樣的反應,應該已經到很嚴重的地步了。
紗幔被全部扯開,素年眼前的光線稍微亮了亮,這才發現自己還拉著皇上的手,她趕緊像著了火一樣甩開,甩開之後又覺得力度是不是太大了?又小心翼翼地龍手給擺回去,然後默默地往後退了兩步。
如果師父在的話,他一定會敲自己腦袋的吧……
素年想著,師父以前就告誡過她,她心中的地位觀念十分地薄弱,對地位崇高的人敬畏不足,這實在是一個需要改正的弊端,不能單純地將需要治療的患者當做是病人,還要明白他們掌握著至高的權利,隻要忘了這一點,她說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現在就好像是現世報一樣,師父在天之靈,一定十分鄙視嘲笑自己……
素年有些想哭,師父教她的都白教了,她剛剛做了什麼來著?強行將皇上按在椅子上?膽敢頭貼到龍體上聽肺音?頭不想要了!
皇上這會兒一點反應都沒有,素年一驚,抬起頭,看到皇上閉著眼睛,氣息仍舊有些喘,但比剛剛要稍微好些。
端坐位能起到舒緩的作用……,素年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偷偷往前走了兩步,顫顫悠悠地將小手又伸過去。
從胸口漸漸摸到鎖骨,在鎖骨上窩,素年感受到一種顫動感,猶如貓呼吸時觸摸貓背的感覺,貓喘,主動脈導管未閉、主動脈瓣狹窄……
這是風濕性心髒炎反複發作之後引起的,到現在已出現心衰的症狀,素年看著近在咫尺已顯出老態的皇上,心力交瘁,也許是他最貼切的寫照。
“大膽!你是何人?”素年身後出現了聲音渾厚的嗬斥,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爪子還沒收回來呢。
轉頭一看,一群老頭子站在她的後麵對她怒目而視,這些是太醫吧?她立刻站起來,退到角落裏。
素年長得漂亮,這些太醫也沒往別處想,隻在心裏給她按了一個美色惑眾的帽子,稍微鄙視了一下,就趕緊去瞧皇上了。
應該沒自己什麼事兒了吧?素年想著,皇上到底叫她來幹嘛來了?
魏公公也守在皇上身邊,素年試探著問她是不是能夠回去了,魏公公卻是笑了笑:“沈娘子,將您召進來的是皇上,這讓您出宮,理應也是皇上開了口才行。”
素年抖了抖,那要是皇上從此一命嗚呼,她還就出不去了?當然,這種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事到如今,素年也隻有在一旁等著,她看到那些太醫們給皇上服用了好幾種藥丸,然後用什麼東西放在皇上的鼻子下讓他聞了聞,之後是接連地診脈,輕聲在一旁討論。
皇上的臉色漸漸緩了回來,眾太醫齊齊地跪在地上,素年站得遠,隻看到皇上說了什麼,太醫裏也有人說了什麼,然後他們就退了下去。
魏公公一會兒走過來,讓沈娘子到皇上跟前去。
皇上依舊是端坐的姿勢,“沈娘子,你剛剛摸了半天,摸出什麼來了沒有?”
“轟”,素年猶如天雷轟頂,她以為皇上忘了呢,心衰發作時,人好像要死了一樣,皇上幹嘛還能在意這種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