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太陽那叫一個火辣辣,董懂從空調大巴上往外望去,已經能夠感覺到外邊一陣又一陣的熱浪。樹葉打著卷兒,蔫了吧唧掛在枝椏上,車流經過的時候才被掀起的風搖晃那麼一兩下。
拿掉MP4的耳機,董懂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著S市的一切。貼滿了藍色玻璃的高樓大廈,道路兩旁整齊種著的闊葉樹,江濱白色的欄杆為這座城市增添了那麼一絲絲涼爽。領座的大叔還在打瞌睡,呼嚕聲此起彼伏。
下午四點多,大巴廣播傳來車已到站的聲音,董懂竄起來,隨著人流下了車,繞到後麵去拿自己帶的行李。當董懂拖著沉重的行李走出車站的時候,她發出一句歎息:“啊,雖然藥流是可怕的,但是人流更加可怕!”話音剛落,就有好幾個計程車和三輪車司機搶著要載她去人流……不不,是載她擺脫車站出口處的人流。她一邊在心裏感歎著S市人民真熱情,一邊問:“是免費的麼??”
幾個原本熱情的大叔一下子冷淡下來,拍拍屁股又去爭搶別的客人了。被晾在一邊的董懂無比委屈,怎麼這年頭的人都這麼勢利捏?雖然改革開放之後市場經濟了,可是做人不帶這樣隻認錢的呀,偶爾免費載我一下又不會死。
做人捏,要多做好事積點德才是王道,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未來能發生什麼。董懂中考的時候,非典了;高考的時候,禽流感了;大學的時候,豬流感了;大學快畢業的時候,聽說世界要2012了。
董懂拿出手機翻看剛才那個素未蒙麵的表哥發來的短信,上麵有他的地址。董懂想起自己在車上接到的那個電話——事情是這樣D,董懂昏昏欲睡的時候,手機在口袋裏嘰裏呱啦地響了起來,鄰座的大叔很不滿地瞟了她一眼,帶著一種憂鬱得蛋疼的眼神顯擺了一下他的鈴聲——《那一夜》!
董懂掏出手機一看,上麵的來電顯示是:安芷默表哥。她接起,小心翼翼:“喂?安表哥好。”安芷默表哥,顧名思義,這個人的媽媽和董懂的媽媽是姐妹,而且是雙胞胎姐妹。他的媽媽叫謝婕,董懂的媽媽叫謝妤。可是,謝妤早已經和謝家斷絕關係了,因為年輕的時候不顧家裏勸阻,嫁給了窮小子董和勝,也就是董懂的爸爸。謝婕的丈夫安惟是省最高法院院長,卻不能生育,安芷默是安惟的哥哥安懷的小兒子,小時候過繼給了安惟,說起來安芷默和董懂其實沒有血緣關係。安芷默現在是S市位於海陽區的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庭審判員,就是人們通常說的法官。
是法官大人呀!!
從小見了警察,雙腿就不住發抖的董懂如今要去這位法官哥哥家借住以便複習考國家公務員。法官,這個可不得了,據說要通過號稱國家最難的兩個考試,那就是司法考試和公務員考試,這樣的人,該是怎樣一個神奇的所在呀呀……董懂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帶著厚瓶底黑框眼鏡,唇上留著魯迅先生一樣隸體“一”字型胡子,帶著白色方便麵假發的嚴肅男子,左手持天平,右手一拍驚堂木,尖著聲音喊:“狗頭鍘伺候!”
手機另一頭靜靜的,忽然傳來一個極為好聽甚至可以堪比動漫男主配音的嗓音:“董懂是嗎?我馬上要審一個案子,待會兒把我家的地址發給你,你直接過去。”利落的,標準的,幹淨的,冷清的,但不容一絲一毫拒絕的……普通話。
董懂心想,哈?就把我晾在家門口了?萬一有犯罪分子打擊報複你,把我捉走了又O又X的,臨了才知道我隻不過是借住的可憐女娃,那我不是虧大發了?能申請國家賠償否?心裏雖有腹誹,可是嘴上卻假裝乖巧:“好D,我一定照辦。”
幾分鍾後,鄰座大叔放完了他引以為傲的鈴聲《那一夜》,安芷默的短信來了,寫著地址:海陽區禦楓世紀6幢606。
六月六,六月六,六月六啊六月六!董懂看見地址的一刹那,腦海中就浮現這麼個變態地扭著屁股的小人。
董懂繼續拖著行李往前走,滿頭大汗,攔到一輛計程車。司機問她去哪裏,她就把地址給他看了。司機大叔操著一口地方口音跟她說什麼這個地方怎麼怎麼地,董懂聽不太懂,交流了好幾遍,最後無奈下車了。
我靠!董懂爆了一句粗口,更加汗流浹背。要問她這麼大熱天為啥不戴頂帽子,那時因為董懂有個秘密,那就是……她的頭比一般人大,經常別的小朋友能戴的帽子,她就戴不進去,所以從小就被人家叫作董大頭。長大之後燙了蓬鬆的長卷發,掩蓋一下她的大頭,這樣就幾乎沒有人發現她頭大了,至今,頭大戴不了帽子一直是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