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未說完，他卻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免得，你家人擔心你。”
未出口的話，硬生生哢在喉嚨裏。
強忍住熱淚盈眶的淚水，她“嗯”了一聲，逃離了別院。
他其實還是惦記著宴兒，所以才不想娶她的吧？
十八年過去。
一切早已經物是人非，當初的江宴死了，又回來了。
便是，她已經嫁人生子，唐閔的眼裏，還是沒有她。
她到底是個可悲的人，可，喬苜芙卻不認為自己可憐。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長夜漫漫，唐閔，這一回，你又去那裏了？
我又該用多少年來等你，何時，我又能再見到你？
十年，還是八年？
她其實已經很累了。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在喬苜芙為了愛情的風月事傷春悲秋的時候，宮中發生了不少事情。
例如，原本被打入冷宮，被賜死的江姒又出來了。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喬苜芙正抱著容尺素的兒子雲千尋逗樂的時候。
手中的動作僵了僵，抬眸看對麵的容尺素：“此事，你怎看？”
指的自然是江姒了。
容尺素臉上反應倒是很平淡，聽她的話，微微莞爾：“蕭青城迷戀了江姒這樣久，到底是不可能一次就將她處死的。再說，江姒要是死了，那也就沒意思了。”
抬了抬眼皮看她：“苜芙，你說是嗎？”
容尺素的聲音很淡，卻是能讓人不寒而栗。
這些年，她真的變了很多。
錯愕了一下，喬苜芙旋即點頭：“說的也是。這回，劉月洲不會輕易放過她的。那些積怨已久的妃嬪，興許，現在已經去長樂宮了。”
兩人相視一笑，沒再說話，卻皆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江姒的好日子，到底是要到頭了的。
依照蕭青城的性子，就算此番放了江姒出來，卻也絕不可能就這樣原諒江姒。
隻是，至今十年，喬苜芙始終想不明白，蕭青城為什麼會看上江姒，論相貌人品才德身份，當初江宴的江宴無一不輸給江姒這個庶女。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庶女，霸占了蕭青城這樣多年。
實在是令人費解。
不過感情這事，若是真的有這麼容易讓人看懂，也不能稱之為感情了。
邊關傳來不少戰報，無疑不是說城門失守雲家軍強行奪走城池，正往京都裏靠攏的信息。
不過，這一次卻不同以往的，這一次的戰報，是說撫河的看守蘇成安領著撫河百姓自個兒投降了。
這一消息傳進京城，無疑不是大挫薑國的士氣。
在雲家軍進京的前三天，許久未見的父親進宮了。
已經不年輕了的父親一如既往肅著臉看著喬苜芙：“芙兒，跟為父出宮吧。薑國已經支撐不住了，沒必要在這裏耗下去。”到底，父親也跟著其他朝臣一樣，放棄了薑國。
喬苜芙沒拒絕，一如既往的順從：“好。請容許父親再給芙兒一些時間，芙兒想要再見皇上一麵。”娓娓的說著。
喬任行有些訝異，以為喬苜芙是舍不得蕭青城，點了點頭：“那好罷，明日我讓文勝來接你。”
“好。”
“……”
“你還沒走？”白露宮裏，見著喬苜芙蕭青城有些驚訝。
今日聽說喬任行進宮，蕭青城還以為喬苜芙早就離開了。
“皇上答應過隻要苜芙想離開，皇上都不會阻止苜芙，苜芙又何至於急著這一時半會兒？”喬苜芙微微笑著。
蕭青城有些錯愕，旋即勾了勾唇，說的，倒也是這個理。
“找朕還有什麼事情？”蕭青城捏著眉心看著喬苜芙。
“皇上早就該知道，這一仗是沒有勝算的了吧？何不如早些與燕國和解，如此，還能保住薑國，不用犧牲這樣多的戰士。”聰明如蕭青城，喬苜芙不相信蕭青城會不知曉，這一仗，兩國到底有多懸殊。
“朕還有回頭路麼？”蕭青城嘲諷笑笑，突然間道：“宴兒說，她已經不怨我了。”
“嗯。”頷首點頭，對此，喬苜芙是不意外的。
依照容尺素現在的性子，若她還怨恨著蕭青城是不可能這樣淡定的。
隻是，為何突然間放下心中的怨恨。
喬苜芙卻是不得而知了。
抬起眼眸，靜靜的看著蕭青城，蕭青城又道：“世人皆道商親王雲恒是個真男子，與他的王妃更是恩愛地設的一雙神仙眷侶。朕倒是想要看看，這個真男子，真英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又能為容尺素做到那個地步。
對此，喬苜芙並無觀點，道：“皇上還請慎重吧，國家，不可兒戲。”
蕭青城不答反問：“準備何時走？去找唐閔？”一連問了兩個問題。
喬苜芙點頭不語，蕭青城把一張信箋給了喬苜芙，低低說了句：“拿著吧，許是對你有用。”
有些詫異，但喬苜芙還是收下：“多謝皇上。”
“退下吧，讓朕靜靜。”
高高在上的人，彼時一臉的疲倦和禿廢。
這些年，不止是她累了，蕭青城，也累了。
好在，一切都終將結束了。
福了福身子，喬苜芙退下。
白露宮門前，卻是碰到了皇後劉月洲。
見著喬苜芙，劉月洲眉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你還沒走？”
“你不也還沒走麼？”喬苜芙微笑著看皇後。
對於劉月洲，喬苜芙並沒有什麼感觸。
劉月洲眼裏譏誚，勾著唇不屑道：“本宮是皇後，是皇上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豈能苟同那些貪生怕死的女人？本宮不會走，就算是死，本宮也會陪著皇上。”
倒是感人，也難為這個時候劉月洲心裏還惦記著蕭青城，願意陪他共生死。
從前，喬苜芙還以為她跟蕭青城是同病相憐，看來，現在是她想錯了。
蕭青城可比她好多了，起碼，所有人背叛了他，還有劉月洲這個女人，願意無怨無悔的跟在他身邊。
而她呢？
不提也罷。
“皇後跟皇上鶼鰈情深，倒是羨煞旁人。”低低笑說了句，劉月洲臉色微微一變，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喬苜芙在她耳畔說了句：“去找容尺素吧，許她能幫到你。”
劉月洲眉心微蹙，“你……”緩過神回頭，喬苜芙已經走遠了。
微眯著眼眸，劉月洲意味不明的看著喬苜芙離開的背影。
“皇後娘娘……”紫菖想說點兒什麼，被劉月洲製止。
出宮那天，容尺素也來了，礙於文勝在一旁，兩人並沒有多說什麼，見對方沒事，都鬆了一口氣。
臨的時候，容尺素握著喬苜芙的手，“好好照顧自己，得了空，我會來看你的。”
喬苜芙輕笑：“好，若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跟從前一樣……”偷偷見。
後麵的話沒說出來，容尺素卻明白喬苜芙的意思。
隻是話雖如此說，可兩人真的還能再見麼？
不能的了吧？
喬苜芙心裏想著，有些失落。
開戰那一天，她正跪在父親喬任行的跟前：“父親，女兒從未違背過您的意願。可，這一回，父親可否讓女兒自己做選擇？”喬苜芙抬起眼眸，跟喬任行對視。
喬任行皺著眉，眉宇間隱隱跳動著怒氣：“你……”
喬苜芙咬唇堅決：“不管父親同不同意，女兒都要走。”
“喬苜芙，你年紀也不小了，怎比從前還任性？你一個女兒家，離了京都，你還能去那裏？父親已經跟雲恒的人商量好了，若薑國亡，有為父在，你還是喬家的千金，依舊能夠風光出嫁，離了京都，你活得下去？你簡直就是反了。”喬任行重重的砸著一旁的桌子，太過用力，茶水飛濺了出來。
將近二十七歲，她確實是不年輕了。斤名叼巴。
可，饒是如此，她還不甘心。
許是最後一次機會了，若錯過，她怕此生都會後悔。
若這一次，她堅持不退縮，指不定，還有一絲機會。
喬苜芙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錯過唐閔。
錯過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父親，女兒去意已決。求你，成全女兒，女兒不想來將來後悔。”
“你……”喬任行氣結，對於突然間任性起來的愛女，想罵卻罵不出口。
這時，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走了進來，“父親，就讓妹妹走吧。”
“君兒，你妹妹衝動，你難道也要跟著你妹妹一起瘋嗎？”喬任行氣的氣從鼻子裏出來。
“父親，既然芙兒去意已決，你留著她在這裏，又有何用？留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您這樣，隻會讓妹妹更加痛苦。娘在天之靈，看到妹妹如斯模樣，又何能心安？”
喬任行抿緊唇，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好好，你們都長大了，翅膀都硬朗了，為父老了，管不了你們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喬任行氣呼呼的甩袖子離開了客廳。
喬君走過去，把喬苜芙攙扶起來，“別跪了。”
“大哥。”看著喬君，喬苜芙紅了眼。
喬君寵溺一笑，替喬苜芙把臉上的淚痕擦幹：“都這麼大了，哭哭啼啼像什麼模樣？來，快把眼淚擦幹淨。”
“謝謝大哥。”半響，喬苜芙吐出一句話。
喬君莞爾了一下，抬眸望了一下藍澄澄的天空，薑國是要變天了。
戰事停歇，聽蒼翠說薑國投降了，蕭青城也沒事。
反倒是之前攜款逃跑的江姒落到了雲家軍的手裏，不過，對於此，喬苜芙也並不是太關心了。
簡單的收拾好東西喬苜芙把手裏的一封信箋遞給蒼翠，吩咐蒼翠在她離開後交給容尺素。
臨行前，喬苜芙去了喬任行的院子，喬任行不肯見她，喬苜芙就在院子外磕了三個響頭才離開。
原本喬君不放心讓喬苜芙獨自一人離開京城，欲讓人跟著喬苜芙保護她，卻被喬苜芙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