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剛剛到,名夏城的桃花似是一夜之間就開了。
名微木著一襲華貴的紅黑長袍站在名夏城最高的樓上往下看,她覺得這偌大的名夏王城就像是一幅丹青畫一般,鱗次櫛比的高樓間夾雜著顏色深淺不一的桃花,似乎要迎接九天之上的神明降臨;而街道依舊車水馬龍,但似是比那蕭瑟的冬日熱鬧幾分。
這桃花一開,名微木覺得這名夏王城似乎也不像是之前那般的沉悶了。
陽春三月,追風放紙鳶。
她剛剛下了令要身邊的太監去準備車攆和紙鳶,因為她要到郊外的山坡上放紙鳶。而那太監剛走,一碧如洗的青天上就頓時愁雲驟聚。
名微木再一抬頭,隻見那上一刻還是烏雲聚集的天空已經紛紛揚揚的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她微微皺了皺那一對秀麗的峨眉,正要說什麼,轉頭就看到那太監皺著眉頭跑了回來,見了她就笑容可掬的看著她,也不說話。
從第一天見到元寧的時候,名微木就知道這太監是個人精。
不該說話的時候就一臉忠誠的站在你身邊,等到你氣消了,他再上來說話。
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沒有見到過這般會看人臉色的七竅玲瓏般的人。
名微木合眸,臉上的不悅也頓時如雲一般消散了。
那太監元寧於是才走上前來道:“陛下,我看這天上的烏雲這麼厚,估計一時三刻這雪是停不了了。外麵路上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的雪了,此時還好過些,等到過一會,馬滑雪濃的,行動不便,萬一傷著了陛下的龍體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啊!”
名微木瞥眼看著那元寧,言下之意,就是趕緊回宮嘍!
她雙臂伸展開,幾個宮女就跑了過來拿著一件厚一些的長袍給她穿上了。
走出高樓的那一刹那,她仰頭,雪光照在她的臉上,勾勒出了一條優美的曲線來。
她看著灰白慘淡的天空,那些紛紛揚揚的雪花似乎要墜入她那如浩瀚星辰般的眼眸中。
站在那裏,她不由得想了很多的事情,從前的,今後的,哀傷的,歡愉的……
“陛下,即便料峭春風,也是微冷的,您小心龍體。”許是她站的太久了,元寧便在一旁言語小心的催促了她一番。
她低頭,就見那太監看著她誠摯的笑著。
她沒有說話,直接下了台階,朝著那來接她的車攆走了過去。
而那太監則快步而得體的跑到她的前麵,在她要乘車之前就跪在了車一旁,並將他自己的脊背伸展的十分平整。
那脊背看起來儼然是一張絕好的腳凳。
名微木停在了他的麵前沒有動,她那一張明豔的容顏上沒有一絲表情。
她聲音冷冷的道:“元寧,朕不是說過了,準備一張腳蹬就好了。”
那太監依舊跪在那裏,連頭都沒有抬起來,語調恭敬地道:“陛下乃萬金之軀,怎麼能和平常人一般?”
“那你是怎麼就覺得你這凡胎肉體能夠有資格承受的住朕這萬金之軀?”名微木沒有去看元寧,說完直接越過元寧的身子登上了車攆。
天上的雪依舊紛紛揚揚的下著,沒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元寧坐在馬車上,看著前麵那一輛華貴的馬車,想起那正坐在馬車中的女子,微微的歎了一口氣,他覺得他似乎有些不認識她了。
而此時,名微木則坐在馬車中低垂著眼眸看著手中那個精致的暖手爐,那一張容顏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光彩逼人,反而是帶著幾分嫻靜,如一朵綻放在庭院一隅的不知名的花。
這暖手爐是車馬行走前元寧遞給她的,他給她的時候笑的像個慈祥的爺爺,讓名微木有些微的動容,不過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
她知道這老太監是個聰明人,但是名微木可以確定的是這老太監的聰明不會效忠於她,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裝飾華貴的馬車穿過王城寬闊的街道,碾壓在地上嶄新的雪花上,而後留下兩條長長的車轍痕。
但很快,那兩條清晰地車轍痕就被其他的車轍痕掩蓋過去。
名微木扭頭看著馬車後麵那些淩亂的車轍痕,覺得那些車轍痕一如她此刻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