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教。
大殿以紅黑兩色為主調,紗幔飄飛,精致的蓮花燈座上,一盞盞紅燭搖曳,隱約可以聞到甜膩的蘇合花香。
上首的位置坐了個男子,過長的衣擺拖曳在地,隻是單純的紅色,既沒有過多裝飾,也沒有什麼繡紋,濃烈如一團火焰。
整張臉龐都被籠在墨色陰影裏,看不太真切,隻覺氣質十分出眾,尤其是飽滿又嬌豔的紅唇,襯著露出的一截雪白脖頸,更顯得對比明顯。
仿佛傳說故事裏吸人精氣的狐妖,漂亮又邪惡。
“事情辦得如何了?”
“稟主上,昭靈幸不辱使命,已將秦豐平安送回無極宗山門。”
進來的女子穿了襲白衣,一張標準美人臉,皮膚如暖玉,眼睛是上挑的桃花眼,眼尾偏紅,唇瓣飽滿,輕勾嘴角就是抹魅惑弧度。
“但屬下有一事不明。”昭靈猶豫了兩秒,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眼裏既有疑問不解,也有抑製不住的薄怒,映得她眸子越發閃亮。
“主上為何要將他放回?無極宗是正道之首,素來與我們昆侖教勢不兩立,況且那秦豐害得教中折損了不少精英,就連我哥他……”
說到最後一句,她語氣已經有些哽咽,眼圈也紅了,對那莫名得了主上青眼的秦豐越發不滿起來。
身份是無極宗大弟子,又做出那麼多損害昆侖教利益的事情,明明就該被千刀萬剮,主上竟然不計前嫌放了他,甚至還拿出教中至寶七竅蓮子心替他重塑斷脈。
“你現在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嗎?”隱在陰影中的男子總算起身,聲音裏含著些許笑意,卻聽不出喜怒。
衣袂翻飛,幾乎是在轉瞬間,他便已經掠到了昭靈身前,伸出玉白的食指,挑起對方下巴,強製兩人視線相對。
那雙眼睛亦是帶著魔魅的色彩。
姿勢曖昧,恍若對待情人,從對方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生氣,就連肌膚接觸的那部分都冷得可怕。
她心裏頓時慌了起來,睫毛微顫,唇色被咬得泛白,“是屬下失態了,請主上責罰。”膝蓋上突然多出道無形的力,本來想下跪的動作被對方強行阻止。
等再抬頭時,男人已經站在離她一尺遠的地方了,披散的長發用紅色絲帶隨意地紮著,更多的則是垂落在肩頭,後背。
那人的聲音十分冷淡,帶著一貫的漠然,“昭越行事魯莽,又衝動易怒,遲早會吃虧,要怪隻能怪他技不如人,怨不得秦豐。”
明明死的是陪伴了自己近百年的下屬,不提功勞,至少也該有苦勞,況且昭越會和秦豐對上的理由主上應該再清楚不過,不外乎是為了維護昆侖教,可他語氣卻依舊輕描淡寫。
昭靈心裏一時有些複雜,雖然早就知道主上冷血,但她以為這也是有範圍的,隻是針對那群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自己和哥哥,乃至昆侖教眾對於主上來說應該都是特殊的才對。
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奢望。
昭靈腦海裏突然浮現出當初主上將自己和哥哥從匪徒手裏救下來時所說的那句話。
“要想活下去隻能靠你們自己,我段滄瀾身邊從不留無用之人。”
就是為著這句話,她和哥哥才一步步努力地往上爬,身上不知受了多少傷,直到如今,才坐上了左右使的位置,一人之下千人之上。
眾人都以為他們兩兄妹是最接近教主的人,肯定最受寵,但也隻有昭靈自己清楚,主上看她的眼神依舊冷得可怕,可能還不及麵對夙風月時溫柔。
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哥哥已經死了,自己又是孤零零一個了,再不會有人趁著做任務偷偷從人間帶回來小玩意兒討自己歡心。
“是,昭靈明白。”借著發絲遮掩,昭靈將眼裏的所有情緒都收了起來,再抬頭又是恭敬異常的模樣。
顧安爵緩步走到她麵前,聲音淡淡,“你在怨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語氣不容置疑。
顧安爵其實很輕易就能猜到昭靈在想些什麼,說起來,昭靈其實跟淩雙雙有些像,外在強勢,內心柔軟。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比淩雙雙更能忍,習慣將所有的痛都埋在心底最深處,明明有怨言卻不肯吐露。
昭靈避開他視線,垂眸道,“屬下不敢,主上做事自然是有理由的。”
“理由?”顧安爵不怒反笑,又走近了些,他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管白玉製成的短簫,隻有一指長,係著紅色的穗子。
冰涼的觸感從臉頰劃過,然後便感覺下巴被抬起,猝不及防撞入一雙魔魅的眸子,聲音亦是溫柔繾綣,“來,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告訴我,你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昭靈一時有些發懵,眼神也漸漸變得渾濁起來,先是囈語道,“我……我……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