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大山深處,一行人正在前進。
他們已經行走了快要一天,現在往這個僅兩米多高的溶洞裏麵走,走了十幾步,就到了洞的盡頭。隻見那洞壁上,赫然掛著一個直徑半米多,邊緣細膩齊整的狹長洞窟。我聽唐瘸子說故事多年,對這種樣貌的洞穴並不陌生,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盜洞。
阿霞也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盜洞,不由得驚歎那洞口邊緣光滑整齊的切口,感歎打洞人的技藝精絕。連一向沉穩的大川叔,也忍不住是輕聲誇讚風水周本事大,竟然能巧借溶洞因勢象形,一個人打出這麼個牢靠巧妙的入口。說著,他掩飾不住興奮,擼起袖子,摩拳擦掌,緊跟風水周鑽進了盜洞。我見連身強體壯的大川叔都能輕鬆地鑽進那橢圓形的洞口,尋思到我和阿霞通過應該不成問題,也就跟了上去。
忽又想到,風水周幾番聽到誇讚,以他平時的個性,竟然既不得意,也不撇嘴,反而含糊其辭,不置與否,心中不禁起了嘀咕。爬著爬著,越發覺得古怪:看風水周五短三粗的身材,年輕時怕也隻是個瘦猴模樣的人物,打這麼個彪形大漢也能輕易通過的盜洞,難到不顯得有點浪費?心頭疑雲一起,不由得想起在微波站照顧阿霞的間隙,斷斷續續聽大川叔所說,風水周的年輕時的經曆來。
風水周從來就不是個本分的人,但肯定算得上是一個聰明人,不是一般人,他琢磨的東西,自然也不是常人能想象的。那玩意兒,,舊時代風水先生們的必修課,俗稱:
奇門遁甲。
這門學問,在當時的大背景下,按理說已經難以掘溯。偏生風水周走訪的一眾小山村中,有個以前在三清山道觀裏接引香客的道人,被當地工作隊拔了道觀攆回富縣老家後,打回原形,做回農民。本來這人長得也就老實巴交,混人群裏也屬於那種普通的大眾臉,風水周卻因為一件事,對他印象尤其深刻。
那是工作組整修山裏水田排灌渠時的事情。生產隊裏的成員,包括風水周,一眾人各自帶了十幾個當地老鄉,鑿山砍樹,挖溝翻壑,打算引來山泉,灌溉幹涸已久的梯田。隻見漫山遍野的人熱火朝天,幹了四五天,一鼓作氣頂著高漲的生產熱情,把層疊的陂溝,從頂而下,挖出了大致的形狀。眼看成果初現,一時間,人人喜笑顏開,家家奔走相告,老隊長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才送走那個,又迎來這個,隻差提前上報工程勝利了。
隻是,歡慶完畢,萬事俱備,當眾人爬上山腰,準備引流放水時,所有人卻都傻眼了——隻見那條預計作為灌溉水源的湍急小溪,竟然在這挖溝的幾天裏,已經枯竭了。
老鄉間頓時炸開了鍋,村寨的住民們頓時亂作一盤散沙,”……一時間,謠言四起,民心大亂,急得老隊長接連關了四五個起話頭的人禁閉,才勉強壓製住了流言蜚語。隻是,卻沒有任何辦法解決這眼前的難題。溝已挖好,水卻不到,這要到翻過年頭向市裏報告時,可如何是好啊?
就這樣僵持了半個月,老隊長卻聽人報告,山水又流下來了,不止那條小溪,還有山肚子裏年前枯竭的河灘,也充盈了水流……老隊長連忙問起緣由,卻無人說得清楚。他雖然一頭霧水,仍不免暗自慶幸:年尾的報告書,總算是有救了。
不知什麼時候,老鄉間卻又稀稀疏疏流傳起一種說法,據說有人曾經看見,那被遣返回鄉的落魄道人,盤著花白的頭發,夜以繼日地一個人在荒廢的水溝上下,一鋤頭一鋤頭地挖了十多天,直到那條小溪重新恢複了流淌……有人說那叫分金定穴,也有人說是心誠感天,反正,大家基本都算默認了他是個有神通的人,一時關於他的話題就多了起來。
”
除了一個人。
風水周行事非常巧妙,借宣傳新文化,新觀念的名義上門找劉順德作思想工作時,很注重對劉順德老頭的尊重,從來不擺架子,讓少人關心少人問的劉老頭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說話的對象,對外也不留下任何把柄。不幾天,兩人熟絡後,自然無話不談。難得遇到一個肯定他學問的人,劉老頭別提多高興,不僅教了風水周一些基本的卦象和占卜知識,更把偷著收藏在地洞裏的天地八卦盤和魯班尺的用法傳給風水周,還憑記憶暗地裏抄給風水周一本書。
等到風水周意識過來,已經是在一片遮天蔽日的黑鬆林裏頭了。風水周不及細想,連忙拿出八卦盤,卻見天地盤上的指南針一會往前,一會往後,驚跳不止,飄忽不定——風水周一驚,這造了孽的,看樣子,地下八成是有磁礦。
眼看八卦盤廢了一半,風水周還算頭腦清醒,沒有驚慌太久,定下神來,順著山勢,準備往地勢低窪的地方走去。憑經驗,他相信低窪處自然有水,而順著溪流,大多都可以走出山區。
隻是,這是一般情況。
風水周發現這片黑鬆林對這些老林守則根本不買賬的時候,已經餓了一天一夜。雖說恰逢十五,月正當頭,可這黑鬆林裏,哪裏看得到可供定位的圓月?風水周胸中不由一陣驚慌,心想,怕是要帶著這一身明器葬送此地了。也是天無絕人之路,正當風水周打算放棄時,突然聽到空曠的老林裏傳出一陣陣野鹿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