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太有些下不來台,“死丫頭,怎麼就會吃裏扒外。@ ”
“吃裏扒外?哪邊是裏,哪邊是外?”戎雀冷笑道。於她來說,跟她互相扶持風雨同舟的薛屠戶等人才算裏,一直想算計她的夏老太太才算外吧!
夏老太太鬧了一個大沒臉,想耍混打賴,又想起以前這麼做的時候一次也沒從戎雀這裏討到好處,她磨了磨牙,又把希望轉向了戎安陽。
戎安陽的臉都沒地方放了,“娘,你就少說兩句吧。”說完,又對許二娘道,“對不起,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會弄成這樣,我以為……哎,都是我的錯,之前也沒問清楚。”
想起許二娘的為人,戎安陽突然意識到,之前籃子外裹得棉布還有裏麵他喜歡的菜可能隻是她習慣性所為,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思,隻是夏老太太當時那麼說,在那種環境裏,他才會錯了意,以為許二娘有心於他。
真希望時間可以倒流,那他就會毫不猶豫的製止夏老太太,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尷尬了。
許二娘搖了搖頭,算是原諒戎安陽了。
戎安陽趕緊催戎景鷹,“還不把快扶二娘回家休息。”
戎景鷹當然樂得如此,過去就要幫許二娘拿包袱。
許二娘卻阻止了他,小聲而堅定的道:“我這些日子也攢了一些銀子,想搬出去住。”
原來她根本沒原諒自己。戎安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扒出來,讓她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既然這樣,我跟我娘搬出去,你留在這裏。”說著,他回身就要去收拾東西。
“老大……”夏老太太傻了,她根本不想離開這裏啊!
戎安陽卻根本沒理她,當初住進來的時候他就想過,如果夏老太太再做出什麼事,他就帶她離開,現在是時候了。
“老大,咱們再商量商量,你別這樣。你看我這身子骨,咱們要搬到哪裏去?我不提這件事了還不行嗎。”夏老太太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咱們還有老屋。”說到這裏,戎安陽有些猶豫,似乎想起了什麼,但很快,他就堅定了神色,回身就要進去收拾行李。
那個老屋就是戎雀穿越過來生活的地方,房子其實還不錯,可是跟竹樓比起來,那差的就不是一點半點了。讓夏老太太從竹樓搬去老屋,就好比讓一個剛吃上豬肉的人吃野菜,不難以下咽才怪。
“我不去,我就要在這裏,就算死了,我也要在這裏。再說,我有什麼錯,你們就這麼對我,我還不是為了你們好。
你們都覺得這個女人好,我不嫌棄她,讓她進門,你們也是同意的,現在倒好,我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我怎麼這麼命苦,自己生的養的兒子、孫子對我還不如一個外人,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們就弄死我吧,省得我礙你們的事。”夏老太太抱著竹樓的柱子,開始撒潑打賴。
“娘,你……”戎安陽想去拉夏老太太,夏老太太立刻往他身上撞,一邊撞,一邊哭號,“弄死我,弄死我算了……”
戎安陽哪裏敢真的傷害她,甚至怕她弄傷自己,還要伸手護著她的頭。
他這樣,夏老太太更加得寸進尺,專門拿頭去撞他。
許二娘等人尷尬不已,戎安陽手足無措,夏老太太哭天搶地,這就是一場鬧劇,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
“夠了。”戎雀眉頭直跳,“敬人者人恒敬之,你自己先看不起人,對人惡言相向,還要求別人把你當神仙一樣供著,天下間有這個道理嗎!
你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好,可是到底是為誰,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們不幫你?我們要是真的幫你,那才是一群混蛋,要被別人戳脊梁骨了。”
夏老太太咽了一口吐沫,有些心虛的別開了眼。她想讓戎安陽娶許二娘,其實是有她的小九九的。除了她跟戎雀說的那些,還有就是看許二娘好拿捏,如果他們倆結了婚,他們手裏的股份還不是都屬於她的。
到時等戎景鷹再長大一點,他們再一起對付戎雀,這個家業遲早會是戎家的。至於戎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高興,就給她一份嫁妝,不高興,就那樣了。還有薛屠戶等人,到時都打發出去,這個家全都是屬於她的,她才如願。
因為這個,許二娘不答應嫁給戎安陽,沒她想的那麼聽話,她才會這麼咒罵她,想讓她屈服,想確立自己的地位。
夏老太□□靜了,院子裏又恢複了平靜,隻是有一種名為尷尬的東西在眾人之間流轉,大家都在等,在等誰先說離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像一件瓷器,一旦有了裂痕,除非回窯重造,不然很難完好無損。
戎雀其實早就在想這件事了,夏老太太的心思她能看出來一二,而薛屠戶、韓老頭等人何嚐沒有自己的打算。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家人,可就算是一家人,也不可能永遠不分離。
以前沒有吃喝的時候還不覺得,可是現在有條件了,薛屠戶難道就會一輩子不娶妻嗎?如果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難道還會跟他們住在一起嗎?
還有韓老頭,他的兒孫都在京城,他自己說不想他們,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可是每天午夜夢回,他自己流的那些淚估計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至於許二娘……
他們這些人隻是暫時在一輛馬車上而已,等到遇到岔路,問題自然就會顯露出來。
今天就算沒有這件事,有些話,戎雀也想說了,“上次挖河開工的時候,我跟我爹已經承諾了,等到河一挖好,我們就要搬到河邊去住,看守那些鱷魚。”戎雀斟酌半天,說起了這件事。
眾人聞言一驚,大家都沒想到她會提起這件事。
“雀兒,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一個女孩,留在家裏。”戎安陽急道。
“爹,這件事你不要再說了,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就不會反悔。”戎雀斬釘截鐵的道。
“可是……”
“我不去,怕大家心裏也不放心吧!”戎雀說了一件事實。那麼多鱷魚養在村外,她不住在那裏,隻靠戎安陽,還不夠分量。
戎安陽一跺腳,有些惱火的握住了拳頭。作為一個男人,他真的很失敗。對上,他不能讓母親笑逐顏開,對下,他不能讓兒女無憂無慮,他當的什麼男人,還不如一隻狗熊來的好。
“我也去河邊住。”戎景鷹挺直脊背,想要幫助戎安陽扛起這個家。
“我也……”薛屠戶跟許二娘對視一眼,想要也跟去。
“村裏離縣裏有些距離,咱們這麼整天來回跑,也不是一個辦法。二娘,我在縣裏看上了一處房子,就在裴遠家附近,我想把它買過來,當咱們落腳的地方。店裏你最忙,不然你就去縣裏住吧,也好照顧生意。”戎雀又一次語出驚人。
她什麼去看的房子,或者什麼時候生出的這種打算?眾人都驚訝的看著戎雀,隻覺得小小的身影充滿了謎團。捕鱷魚,抓犯人,凡事都能多想一步,多留一手,這哪是一個小姑娘能做到的,就算是一個深諳世事的老人,怕也想不到。
不過,她的打算確實很有道理,就近居住,確實方便很多,許二娘想不同意,都沒理由。
她去縣裏居住,她一個女人自然不是那麼方便,薛屠戶也應該去。他們一男一女,就這麼住在一起,更惹人閑話,韓老頭自然也要去,好堵住悠悠眾口。
這下,戎雀等人去河邊,許二娘等人去縣裏,家裏就剩下夏老太太跟這竹樓,倒是隨了夏老太太的願,她不是死也要死在這竹樓裏嗎,現在沒人跟她搶了。
可是夏老太太真的開心嗎?大家都走了,就剩下她一個人住在這竹樓裏,孤孤單單冷冷清清的,想說句話都沒人跟她說,每天隻能聽見自己的回聲,她守著這竹樓有什麼意思。
夏老太太傻眼了!她想跟著戎安陽,可是一想要去河邊住,下麵全是凶惡的鱷魚,她就覺得腿軟。可是若不跟著戎安陽,難道去跟著許二娘等人嗎?更沒有那個道理。
“這……有沒有別的辦法?”夏老太太欲哭無淚,這個結果跟她的本意差了十萬八千裏啊。
接下來的幾天,戎雀很幹脆的買了一個兩進的房子,讓薛屠戶等人搬到了縣裏。竹樓少了一半的人,立刻變得冷清起來,尤其是沒有許二娘做飯,家裏的夥食一下子降低了很多水平。
接著,就引起了一串連鎖反應。戎安陽不再回家吃飯,改在工地上吃喝。戎景鷹喜歡賴在飯館裏,跟許二娘說話,順便吃飯,吃完飯還要跟她回家看看,一直待到很晚才回家。
戎雀也不愛待在家裏了,有空就去飯館裏或者跟韓老頭討論工程的事。原本熱鬧的竹樓現在根本不像一個家,倒更像一個旅館,大家回來倒頭便睡,第二天又早早消失。
夏老太太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又無可奈何。不過她往媒婆那裏跑的次數倒是更多了起來,看來她鐵了心要給戎安陽娶一個媳婦。
對此,戎安陽說過幾次,說自己現在忙,不想這件事,可是夏老太太卻依舊我行我素,弄的戎安陽頭疼不已。
“爹也真是的,就不能反抗一次嗎?我看等花轎到了門口,他娶是不娶!”戎雀對戎安陽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看不破一個孝字呢!
孝當然要孝,可是愚孝就一點也不可取了,他這樣,吃苦的還是他自己。
“爹會娶別人嗎?”戎景鷹有些失望的道。
戎雀知道他還惦記著許二娘,可是,“別說許二娘不喜歡爹,就是喜歡,他們倆那個脾氣,還不知道要受奶奶多少氣。要我說,許二娘不嫁過來也算對。”戎雀撅了撅嘴,有些生氣的道。
戎景鷹的臉色更暗淡了,半晌,他忽然堅定的道:“以後我要是遇上喜歡的女人,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娶她,決不會看著她嫁給別人。”
“怎麼?現在就想娶媳婦了,那我什麼有嫂子?”戎雀哈哈笑了起來,在她眼裏,戎景鷹根本就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逗他玩還是挺有意思的。
戎景鷹的臉一紅,“我說以後,以後。”
“那你臉紅什麼,我還以為你已經有喜歡的了呢。”戎雀繼續逗他。
戎景鷹的臉更紅了,不過他卻沒繼續辯解,而是有些失落的道:“我真的挺希望二娘當咱們的娘的,可是估計沒希望了。不知道她以後要是嫁給別人,還會不會給我做鞋。”說著,他看了看腳上的黑色布鞋。
那是一雙千層底的布鞋,針腳細密,做工精細,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嫁人?又想起剛才他說的那些話,戎雀突然道:“二娘要嫁給誰?”
“啊?我怎麼知道,我沒說什麼……”戎景鷹吞吞吐吐的道。
“你不知道?你天天跟著她,你不知道誰知道。快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別人。”戎雀一臉八卦的道。
“我真的不知道。快到練箭的時候了,我去找景金。”說著,戎景鷹就要往外走。
戎雀一把抓住他,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是薛屠戶,對不對?”
戎景鷹瞪圓了眼睛,很吃驚的樣子。
戎雀本來隻是猜測,現在倒是有六七分把握了,上次許二娘要走的時候,薛屠戶的表現可不止朋友那麼簡單,當時沒注意到,現在想起來卻很耐人尋味。
還有平時的一些事,比如許二娘身子弱,不能沾涼水,薛屠戶總是幫她燒好熱水,讓她避免碰涼水。實在避不過,他會幫她做。還比如,許二娘的門有些晃動,大家根本沒注意到,薛屠戶就早早的找到工具幫她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