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青瑟遙夜(2 / 2)

錦書嗔道,“你別忘了,論輩分我長你一輩,你敢捏我的臉?太子爺就是這樣敬老尊賢的?”

太子揚眉道,“你不疼了?又活泛起來了?長輩?那是老輩子的事兒,我可從沒拿你當長輩。”他別別扭扭的低頭道,“再說了,你老記著輩分,咱們往後怎麼成事呢!”

不知道是不是火炕燒得太熱,暖意直注進心裏去。她歡喜過後又不無憂傷的想,他要是不姓宇文有多好!可惜了,這條路越往後越難走,求什麼將來!也許如曇花,美麗不過一瞬,刹那就凋零殆盡了。

馮祿打了簾子進來通傳,“主子,崔諳達來瞧錦姑娘了。”

太子站起身,整了整明黃腰封上的描金葫蘆荷包,沒好氣兒道,“叫他回去,就說勞他掛念,錦書好得很。請他轉告老祖宗,人我留下了,打今兒起不回慈寧宮了。”

馮祿一聽這氣話不知怎麼才好,隻得不安的衝錦書使眼色。

錦書道,“你做什麼對崔總管撒氣?要不是他打發人來告訴你,我這會兒都在閻王殿裏了。況且老祖宗又沒得罪你,你要使性子也不該對她啊,不是寒了她的心麼!”

太子方覺自己過於意氣用事了,歎了口氣道,“請崔總管進來吧。”

簷頭鐵馬叮當亂響,細雨簌簌打在雨搭上,紗燈晃得厲害。錦書看見崔貴祥瑟縮著立在漆柱旁靜待,背弓得那樣低。她這才覺得心裏委屈極了,眼淚便湧了出來,洇濕了玉色的貢鍛枕頭。

崔貴祥垂著手進來打千兒,“奴才給太子爺請安了。”

太子抬手虛扶一把,“諳達不必多禮。”

崔貴祥躬身道,“奴才來瞧瞧我們家姑娘。”

太子頗有些意外,雖然是一個宮當差,但通常直呼名字,若是情分到了才稱“我們姑娘”,崔貴祥是總管太監,比普通人架子還大些,怎麼會說“我們家姑娘”?這是到了何等親切入骨的程度了!

錦書抽噎著喊“諳達”,崔貴祥到了炕邊,一瞧好好的丫頭給打成了那樣,登時也紅了眼眶,捋了捋她的頭發,哽咽道,“好孩子,你受苦了!這緊趕慢趕的還是差了半步,我要是一早叫人來回太子爺,興許你就不會受這委屈了。”邊說著邊抹淚問,“眼下怎麼樣了?好點沒?”

錦書說好些了,又道,“夜裏冷,還下著雨,您來的路上沒淋濕了?”

崔貴祥咳了聲道,“老佛爺下半晌就打發我來瞧你,可宮裏雜事兒多,我是一時一刻也走不開,好容易捱到了掌燈,太皇太後用了夜宵,正聽人說書呢,我趁著這當口叫添壽把我送過來的。”

錦書點了頭問,“我師哥呢?這麼大的雨,沒的在門上淋壞了。”

崔貴祥笑道,“好丫頭,心眼子真好!叫你師哥知道你心疼他,準得高興壞了!你別操心那些個了,好好養傷是正經,這趟遭了大罪,多歇幾天把身子調理好。值上的事你放在一邊,我先調大梅子進明間給春榮打下手,等你大好了再把她換回去。”

太子在一邊站著,越聽越摸不著頭腦。崔貴祥平時待手下的人是挺客氣,可除了對主子,沒見過他這麼仔細周到的。這哪是總管對宮女的態度,倒像是親爺倆似的。

馮祿最會見縫插針,他衝太子比了個手勢,太子明白了,崔貴祥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於是他吩咐馮祿,“給崔諳達看座。”

馮祿忙搬了錦繡墩兒擺到錦書炕前,笑道,“諳達您受累,快坐下歇會子吧。”

崔貴祥旋了個身給太子打千兒,推辭道,“謝太子爺的恩典,隻是奴才在主子跟前哪有坐的道理!這是折奴才的壽呢,奴才萬萬不敢。”

太子溫聲道,“諳達別客氣,就衝您今兒對錦書的大恩,我麵前也應當有您的座兒。”

崔貴祥也不避諱讓太子知道他和錦書的關係,甚至有些有意透露的意思。他充滿慈愛的回頭看錦書一眼,歎道,“這孩子可憐見的!人都說自己的肉自己疼,我再不護著,就沒人能把她放在心坎上了。”

太子負手道,“這話我就不明白了,叫不知道的聽著,還以為你們是一家子呢!”

錦書知道崔貴祥並不打算瞞著太子,便順著話頭子道,“我磕頭認了崔諳達做幹爸爸,這事兒沒旁人知道,你好歹替我兜著。”

太子乜起眼打量崔貴祥,隔了會兒哂笑著說,“怪道崔總管這麼上心,原來是大水衝了龍王廟!您和錦書沾上了親,這叫孤怎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