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東齊,晉國民風彪悍,祭祀的過程也原始得多,要用大量的牲畜,向先祖祈求庇佑。
麗夫人和荀氏,占了最右手邊一側的長亭,姬重光和景氏的人,便占了最左手邊一側的長亭。兩簇人遙遙相對,擺出一副近似於對峙的態勢。
初寧跟在一個又高又胖的祭祀禮官身邊,用紅色的布匹,把整隻的牛羊束住。那些牲畜都已經提前喂食了能夠導致昏睡的藥物,隻是減少了用量,讓它們仍舊保持清醒,卻沒有力氣掙紮,免得驚擾了先祖。
天光微微亮時,兩邊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初寧向景氏的坐席上看了一眼,忘憂垂著雙手坐在景桓身邊。一切事情沒有定論之前,忘憂仍舊是景氏的主母,這種場合是必須要出席的,隻是看樣子景桓用術法製住了她的雙手,免得她逃走。
初寧正想看看景元一或是赫真有沒有出現,從晉國王宮中派來的禮官,已經開始往祭台一側填充用來點燃火堆的幹草。
卜算好的時間一到,祭台四麵同時響起悠遠的號角聲,主持祭祀的禮官舉起火把,正要點燃祭台一側的幹草。
初寧忽然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低頭一看,棕黑色的油液,正在腳下汩汩流動,在姬重光和景氏的坐席四周,已經蜿蜒成了小溪似的水流。
那是火油,東齊有時也會在祭典上使用這種火油,以確保祭台上的火焰不會熄滅。可是火油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在賓客的坐席上,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要借著祭典上點燃火焰的機會,向姬重光下殺手。
初寧想也不想,便直跳起來,朝著姬重光跪坐的位置便衝過去。滿場靜寂無聲,她不能說話,衝撞了祭典,不但是難以饒恕的重罪,更會招致晉國上下的仇視。她想著姬重光一向警覺又多疑,隻要讓他覺察出有些不對,相信他肯快就能想到來龍去脈和應對的方法。
可是她才走出幾步遠,迎麵便被一張毫無表情的木頭臉攔住了,歸妹手裏的劍,毫不客氣地指在她的喉嚨上,不讓她再繼續向前。
初寧滿心焦急,很想跟她說,歸妹大姐,再攔著我,你一心維護的主人就要沒有命在了啊。
可是歸妹這副油鹽不進的性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初寧隻要稍稍一動,她手裏的劍尖立刻就像小蛇似的跟上去。
就在此時,主持祭典的禮官,把手中的火把整個丟在了用來點燃火焰的位置上,火焰騰空而起,無數火星四下飛散。
那條蜿蜒在腳下的黑色“溪流”,遠處一直連接到祭台之上,轉眼之間,便已經成了一條火龍,把姬重光所在這一側坐席上的人,都圍攏在其中。
突然發生的變故,導致原本定好了祭典,已經無法順利進行下去。
初寧心中一急,手臂上再次出現了那種熟悉的熱感,她抬手想要撥開歸妹的劍,手上忽然覺得像甩了什麼東西出去一樣,回過神來時,歸妹握著劍的手已經鬆開了,短劍掉落在地上,歸妹捂住手臂,那張好像永遠不會出現任何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點不可置信的神色。
眼前的障礙去除,初寧顧不得思索前因後果,急急忙忙地上前,想要看看姬重光如何了。其實變故已經發生,身在火海正中的姬重光,無論如何都該知道了。可初寧滿心焦急間,連這一層也忘了,隻顧著快步向前,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向前跌倒。
視線所過之處,是一段黑色衣袍的下擺,用金線繡著卷曲的雲紋,隨著獵獵的風聲微微抖動。姬重光在衣食用度這種瑣事上,從來不肯多花半點心思,衣衫上的紋飾,十餘年不曾變過,因此初寧一眼就認出來了。
初寧抬起頭,順著黑色的衣袍向上望去,正看見火光映照之下,姬重光冷冷地低垂著眼,像俯視一個卑微的仆從那樣,俯視著匍匐在地上的初寧,四目相對,卻一句話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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