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峻孤峰上,氣魄恢宏的廟宇高踞,在濃深山嵐中若隱若現,恍若仙境。
山道中,是數萬級台階拾級而上,兩旁的參天古木鬱鬱蔥蔥,打下一片片綠蔭,清涼古樸。
隻是這台階,無人步行,墨發白衣的修士們皆禦劍而行,淩空向著山頂廟宇,魚貫而入。
這是百年一次的修真界盛況——平寧會,修士們相聚,或研習術法,或暢談古今,時而切磋一二。
此次的平寧會在十方庵舉行。
十方庵乃修真大派,弟子門徒千萬,皆為出家女修士,俗稱,尼姑。別看這裏全是女子,實力卻是數一數二,而十方庵庵主無因師太,更是修為高深,幾無敵手。
今日的十方庵,各宗各派相繼到場,客朋滿座,熱鬧非凡。
隻不過,一道無形的結界將無定殿隔離出來,與他處的喧囂繁雜正相反,無定殿內,寂靜無聲,唯有香燭燃燒的“嗞嗞”響動。
無定殿乃無因師太的住處,陳設簡樸清冷,一如主人。
“吱啊”一聲,殿門被打開,無因師太步入殿內,灰白色海青下擺輕輕掃過門檻,翩翩廣袖如流雲。
“待賓客齊了,再來喚我。”
“是。”小尼雙手合十,恭敬應下,退身而去,閉上了殿門。
每日的這個時辰,無因師太皆會坐定入禪,哪怕今日即將進行平寧會,也不例外。
無因師太步入禪室,盤腿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眼眸半闔。
不過多時,金色玄文懸空繞在她周身,越轉越快,形成一道金色屏障。
一旁的熏爐青煙漸起,檀香彌漫整個禪室。
不知從何時起,金色玄文形成的屏障中隱約摻雜進了一根細小的深褐色絲線,宛如發絲。
無因師太猛然睜開雙眸,原本墨黑的瞳孔轉而成了金黃色,雙指捏訣,口中念咒,然而,那道絲線卻越纏越長,越纏越密,似有要包圍她周身之勢。
與此同時,本該尋常的熏爐上,竟緩緩顯現晦暗的道符來,古怪詭異的畫符,竟是見多識廣修為巔峰的無因師太都聞所未聞。
無因師太神色嚴峻,她雖不曾見過這樣的道符,但能覺察出這道符玄力並不強,隻是暗中投機,且偏偏位於她禪室之中,分明用以暗算,擾她坐定,意圖叫她走火入魔。
“宵小之輩!”
無因師太金色眼眸光芒更甚,一邊遏製侵入她混沌海的魔氣,一邊騰出手來破符。
然而,當她玄力侵向道符時,像是如了它的意般,玄力被縛,而那道符周遭隱現紫紅色的光芒,且愈來愈盛,道符上那詭異的畫符脫離了熏爐,竟緩緩向她壓來!
無因師太拚勁全力,竟抵擋不住!在這道符麵前,她的玄力絲毫不起作用,全數被這道符吸走,而與此同時,打在她身上的壓製,愈來愈強。
在意識消散的前一刻,詭異的畫符侵進了她混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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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盛夏,豔陽高照。
大地像是被炙烤般,藏青色的瀝青路麵上方仿佛冒出了青煙,不過,感謝現代科技,緊閉的玻璃窗戶隔絕了室內外截然不同的溫度。
彌漫著消毒水氣味的病房內,奚芄靠坐在病床上,寬大的條紋格子病號服罩在她單薄的身軀上,就好似搭在衣服架子上一般。
她微微仰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天花板中央空調出風口。
隔壁病床的陪床張阿姨捧著幾個李子遞過來,熱情地招呼,“姑娘,吃幾顆?”
奚芄收回目光,垂眸掃向阿姨手上的李子,紫紅飽滿,嬌豔欲滴,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奚芄卻搖搖頭,“謝謝,不必了。”語氣淡淡,臉上沒什麼表情。
張阿姨熱情的笑容滯了滯,訕訕地將手收回,也不知為何,心中並無不悅,反而覺得奚芄低眉垂目的神情,尤為像寺廟裏供奉的菩薩,讓人倍感敬畏。
她又偷偷瞄向奚芄,這姑娘,漂亮是真漂亮,櫻桃嘴,尖下巴,細細的兩道柳葉眉,眼睛大又偏長,特別有古典美人的氣質,就是太瘦了些,臉色蒼白,看上去很單薄。
可惜,這姑娘是開了煤氣意圖自殺送過來的,年紀輕輕的,怎麼就想不開呢?
張阿姨正出神,病床上的小兒大聲啼哭起來,這是她孫子,才六個月大,呼吸道感染高燒不斷而住院的,因為兒子媳婦都要上班,所以陪床的都是她。
她忙過去將小孫子抱起來,低聲哄著。
隻是小孫子嚎哭不斷,響徹了整個病房,震耳欲聾。
這聲音太擾人,張阿姨回頭抱歉又擔憂地看向奚芄,這可是自殺未遂的姑娘,要是被吵得心情煩亂,又是一個想不開,她豈不是成罪人了?
但看奚芄的神色,依舊淡然,毫無惱意,她抬起眸來,目光深邃,又好像極有穿透力,仿佛能探知他人內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