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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晟不禁一口茶噴了出來,而太子妃臉色訝然,目光複雜。
徐昀來東宮做客,與太子、太子妃一同用飯,就開口請他們幫忙。
太子妃微微一笑,說:“昀弟,你知道那趙娘子她可是……”
徐昀道:“太子妃嫂嫂,我自然是知道的。當初她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見她孝順、賢惠又才學過人,便甚有好感。但是也不能做那失禮之舉。她剛和離時,我也不敢開口,但她已經和離一年多了。家裏想我成親,但我心中隻想著她,如何有心情娶別人?”
徐晟心情微微有一絲突兀的澀,但他還探究不清楚影蹤,關注點已停留在別的事上。
他淡笑道:“王叔和嬸子都不會同意的。”
太子妃道:“昀弟真有此心,何不納為如夫人,以她身份,也是高攀了。”
親王當然可以有側妃,但是他還是世子,稱得上妃的隻有世子妃,之下是有地位一點的如夫人,再是良妾和賤妾。
這話讓徐晟聽了都不禁蹙眉,但是當著堂弟的麵,他也不能責備正妻。
徐昀說:“我真心喜愛她,怎麼能這樣辱她呢?”
太子妃淡淡一笑,說:“這實在是太意外了。要說那趙娘子,才學自是不差的,但是出身低微,曾嫁過人,現在也不年輕了。王叔和嬸子當然是希望你娶個名門閨秀少女。”
徐昀道:“哪能事事盡善盡美?我既中意了她,旁人再好自有更好的人配,與我有何幹?太子哥哥還記得不,小時我養了條小狗,後來它病死了,你送我一條更可愛的小狗,可我如何也不喜愛了。隻因為當初那份心情是不能替代的。”
徐晟長歎一口氣,說:“這事兒,要是讓皇祖母知道,我隻怕她也要被你氣病,你怎麼就一根筋呢?”
太子妃道:“那麼,趙娘子是何意見?她也中意你嗎?”太子妃目光閃過一絲精芒。
徐昀一派窘迫樣子,說:“這事……我如何敢和她說?但想她自來敬重太子妃嫂嫂,我……我想嫂嫂能不能……幫我問問。”
太子妃雖沒見過趙清漪對她失禮,但是一個總是被丈夫嘴裏提起推崇的女人,她很難喜歡。太子妃步步算計,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她是如何也不能將地位拱手讓人的。
“你怎麼不讓明霞問問?”
徐昀道:“那豈不是母妃馬上就知道了?”
“你呀!”徐晟長歎一口氣,忽想想那女子的氣度風姿,且胸中丘壑非凡夫俗子可敵,隻怕昀弟是真動了心。
“這事,孤不是要得罪王叔和王嬸?”
徐昀道:“太子哥哥,我從小沒有求過你什麼事,你幫弟弟這一回,弟弟要是能如願,弟弟感激你一輩子。要麼你便說……你是不忍看我打算傷心出家,這才弄清事情原委,幫這個忙的。”
徐晟不禁感到好笑,轉念又想,如果趙清漪真的嫁給了徐昀,徐昀將來能否成為他的左膀右臂?至於猜忌,目前為止,徐晟對堂弟的猜忌心是很小的,叔叔掌的不過是禮部,堂弟隻是聽任當過父皇的探子,未接觸過兵權。徐晟是個合格的太子,他的思維格局肯定先是一個即將登甚的儲君,再是兒女私情。
如果他想推行一些新政,將來派這個弟弟下去試驗,趙清漪可親眼看到情況,在背後可以出謀劃策,也無礙朝臣的眼。
而他的新政的成功率則要高得多,而推行新政的試驗不涉及讓堂弟手握重兵,自己的皇位隻有更穩的份。
實在是朝廷繁盛之下的問題不少,最大的問題就是國家的不富足,開支太多,捉襟見肘。本朝承前宋,高薪養廉,連一些無實職官都拿著高薪,但並不能抑製土地兼並和貪腐。
土地兼並會讓田賦越來越少,豪奴隱奴人口越多,丁稅也越來越少,各種厘金倒是不會減,可是管理不到位,用趙清漪的話是沒有形成數字財政,官員上下其手。
徐昀出了東宮,上了轎子,嘴角微微勾起。不一會兒卻又歎了口氣,難題還很多呀。
徐晟還是覺得趙清漪真能嫁給徐昀對他登基後的計劃是有利的,這也是他對她的恩典,她更能一心效忠,並且他收攬了堂弟的心。
雖然開始有點得罪叔嬸,但是王叔掌著禮部的事他並沒有想要改變,宗室之中還是堂弟和他最親近。朝局最重要的就是平衡,父皇隻有他一個兒子,雖然避免了爭位,但是也讓皇族有勢單力孤的危險,一個不慎,權力落入文官之手,任他們弄權。
文官是一個圈子,他們自有一套圈子規則和利益,可以把皇帝排除在外,因為皇帝的利益點和文官體係並不是一致的。
……
當徐晟將這事說出口時,心底有點莫名的悶悶的,他覺得是這種事也實在有點驚世駭俗。
英親王聽著還有些蒙圈,道:“太子殿下,你莫不是在開玩笑?”
李王妃雖然是極喜歡趙清漪的,但從來沒有想過讓她當兒媳婦。哪個當娘的會希望自己的寶貝兒子娶個二婚女,何況古代,何況是這樣的家世?
徐晟歎道:“孤看昀弟不開心才走這一趟的。他也是為難,他一不敢去跟趙娘子說,二又難兼顧父母之命,數度找孤喝喝悶酒,醉時說著瘋話。”
李王妃道:“什麼瘋話?”
徐晟道:“他說想去相國寺出家,那時他也是醉得很了,這情悶在心中實在是苦。孤也是左勸右勸,這天涯何處無芳草,趙娘子雖然飽讀詩書,有桑弘羊之才,但到底是……唉……但他卻說他想以身相許報救命之恩。昀弟呀,實在是一根筋,孤在想呢,要不嬸子給昀弟找個同趙娘子相似的閨秀,一般才學、一般堅韌剛性、一般相貌氣度,隻沒有那些不如意的事,那昀弟還是能開心成親的。”
李王妃惱道:“我到哪找去?”
徐晟想了想道:“要不等下屆選秀?民間總有和趙娘子相似之人吧?讓下麵的人照著趙娘子的模樣找就好。”
英親王道:“怎可如此?去民間大張齊鼓給昀兒找女人,王府豈不是貽笑天下?”
徐晟道:“昀弟也真是命苦,自小定親的未婚妻死了,都說他命硬,好不容易從江南撿條命回來,在娶妻上又再生波折。”
徐晟心想今天就到此為止了,欲速則不達。
英親王和李王妃不禁也是一肚子鬱悶,這事情衝擊力實在太大了,李王妃原主對趙清漪的欣賞喜愛變得很複雜。
兩人前往兒子的院落,英親王平日在禮部衙門當差,他也是有不少事的,而兒子若是領了差事就一定是機密之事,他也不多問。
依院中徐昀的貼身小廝說世子正在禪房。
原本禪房用來靜心打坐練內功的,徐昀學的內功是佛家功夫,師父是少林寺遷到相國寺的武僧。
他們卻在門外聽到了木魚聲,嚇了一跳,推門而入。
但見他穿著一身白色麻衣,半披著長發,坐在蒲團上敲著木魚念著《心經》。
英親王哎喲一聲,夫妻衝了上去將人拉了起來。
“昀兒呀,你這是幹什麼?”李王妃擔心道。
“阿彌陀佛!我不過是做個晚課,父王母妃突然闖進來倒是打斷我了。”
英親王怒道:“你這是要氣死我們!我們就你一個兒子,你這是打算出家?”
徐昀驚恐道:“父王息怒,孩兒自知身負家族的責任,有自己的使命,便是心向我佛,也決不能現在出家。”
李王妃說:“什麼心向我佛?你不過是心向那個女人罷了!”
徐昀訝然,麵容又露痛苦之色,然後化為平靜,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哎,定是太子哥哥和你們說了,但是我已決定用佛法化解紅塵之心,不令所有人為難。”
徐昀也是算計好的,如果他一開始就哭著喊著要娶她,那麼隻會讓她莫名其妙承擔所有的罪責罵名,她什麼都沒有做過也太無辜了一些。他這樣隻是表明有心魔的是自己,旁人就怪不到她的頭上,男人豈能這點擔當都沒有。
英親王抓住他的手,問道:“什麼化解紅塵之心?你要都化了,還能娶妻生子嗎?”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孩兒以佛法化解紅塵之心,待我完完全全不想不念再由父王母妃做主成親,我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再正式剃度皈依我佛不遲,也不令大家為難。”
英親王一巴掌往他的頭拍去,罵道:“好你個混賬沒出息的東西!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東西!”
李王妃又忍不住護兒:“你好好的打他做什麼?”
英親王歎了口氣,想了想對李王妃說:“這事兒你先別管,我好好教育教育他!”
說著拉了兒子就走,不讓李王妃跟著,徐昀被打到了王府花園裏,英親王還氣得很,看到兒子受了佛法感化的模樣就忍不住想踢幾腳。
然後在四周無人的菊花叢中他就真的這麼做了,大袖飛舞往他的頭上拍,往他屁股上一踢。
英親王其實是會武功的,不過他一直做著禮部的事,在外當然要講究文雅君子之風。
徐昀就跪在跟前,任他打了又單膝跪好。
英親王指著他罵道:“好一招‘以退為進’!你敢威脅老子!你以為你老子是吃素的!”
英親王要是這麼白癡,他也不會有現在的隆寵,他時刻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怎麼做對自己一家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