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鎮姑娘(1 / 2)

“閻清芳,你要是敢出了這花轎,我們從此就恩斷義絕!”穿著大紅喜袍的男人背著身子站在喜堂上,隱沒在衣袍下的手掌因為憤怒而微微抖動著。

大紅的燈籠僵硬得懸掛在房梁上,在靜寂的黑夜中宛如一顆顆落血丹心,紅燭淌淚,氣氛流動著詭異得淒冷,四周再沒有了鑼鼓喧天,原本正喜氣洋洋勸酒斟酒的賓客也慢動作般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花萬裏,你是清芳見過最漂亮的男人,清芳也對你傾心已久,可是你給不了我唯一!”在賓客驚詫地吸氣中,蓋著蓋頭的新娘一把扯下花轎的轎簾,聲音滿是孤傲和清冷。

“所以,請恕清芳不從。”

“你瘋了。”那男人轉過身,一張皓皓玉麵凝著雷霆萬鈞,“你可知道,若是你不從,今時今刻就要飲下這杯中毒酒。”

“芬芳花有萬裏香,冥冥不問月清芳。”一隻小的不可思議的白嫩手掌從繁複的衣袖中慢慢伸了出來,“萬裏,就替清芳謝皇上大恩。”

“奪下她的酒杯!”那男人一雙劍眉怒入鬢發,星目朗朗恍有清輝,“清芳!如果你這樣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我們如何會走到這一步呢。”那女子身子顫了顫,禦賜的毒酒何等的迅猛,哪裏能容得他人施救,眼看著就搖搖晃晃,步下踉蹌,“清芳祝你與那姑娘,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為何要倔強如此?”那被叫做花萬裏的男人看著黑紫的血液慢慢從大紅的蓋頭裏一滴,兩滴,慢慢落在地上,心中痛苦萬分,“我心中從來隻有你一個人,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

“啊——”黑夜中,硬塌上的小小身影狠狠地痙攣了兩下,猛地從坐了起來,大喘氣地歇息了半天,才摸索著點上了油燈,“好不容易睡一會兒清閑覺,竟然還做這倒黴的噩夢。”

民間有雲,青口小鎮好光景,風調雨順最是養人。

一個瘦小的身影挑著扁擔靈活地穿梭在人群之中,遠處天空晴朗,還透著清晨特有的涼意的陽光實在是給人一種滿滿的希望和元氣啊,遠遠的有書院裏傳來的朗朗讀書聲,近處有賣柑橘的小販的吆喝聲。

也有背著滿滿行囊,一步一吟詩的遊客,還時不時能遇上坐著官轎,前有鑼鼓開道,急匆匆趕赴朝堂的官員,更有那萬楓橋上輕移蓮步,觀賞著湖中銜尾款款遊動的錦鯉的美嬌娘。

“王叔啊,你要的大餅來了。”帶著小破氈帽的小姑娘扛著比她人還要高的擔子往書畫鋪子門口一放,大大咧咧踢了踢門口的木板

“我說啊,王叔你也太摳門了,天天早上吃這隔夜的餅,也不怕鬧肚子,不就比現做的便宜一個銅子兒嘛。”

“小屁孩兒懂什麼,你王叔我就愛這種有嚼頭的。”留著山羊胡,一雙精明的小眼睛在單個眼鏡片兒後頭放著光的老頭慢吞吞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將銅子兒數了又數。

“清芳啊,我可是你的老顧客啦,今天又買了你兩個餅,是不是再送一個?”皺皮打褶的手裏緊緊捏著三個銅子兒就是不放。

“唉——”清芳擺了擺手,“王叔,你又欺負人了,三個銅子兒給你兩個餅已經是清芳體恤你了,你去這青口鎮上問問,哪裏還能有這麼便宜的價錢。”

“可,這是隔夜——”

“王叔,你這話可不對啊,再隔夜那也是糧食,你要是不給我錢,我這就走了。”說著就要拿回那紙包包著的烙餅。

“別別別,我給還不行嘛。”老頭子連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突然從懷裏滾出個畫筒來。

“王叔,今天又新收了畫兒啊?”閻清芳將那畫筒拾了遞給他,一邊將自己的麻布荷包打開,將銅子兒小心塞進去。

“嘿,清芳啊,這畫兒可不是我收的,是我今天在路上撿的,喏,就是那個溝渠邊兒。”老王頭推了推半邊的鏡片兒,一臉的得色。

“我看看。”清芳慢慢展開畫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畫得真好看啊,山是山,樹是樹的。”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你看,這亭子畫得多方正,這水吧,多蕩漾,蕩漾懂不懂?”王叔嘴裏發出嘖嘖的聲音,滿眼的波紋蕩漾。

“蕩不蕩漾我是不知道,但是這沒題詞沒落款的,怕也掙不了幾個錢。”清芳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卷起袖子,“我還有幾個新鮮大餅沒賣完呢,您老啊,慢慢鑒賞吧。”

王叔拎著那沒題詞沒落款的畫卷一臉的尷尬,鼻子尖兒嗅了嗅那筐裏新鮮的大餅香味,使勁地咽了咽唾沫,“唉,清芳啊,要不你就把這剩下的餅都給王叔,王叔把這畫兒送你,你看,這畫兒軸可還是上好的木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