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郊一座並不起眼的古樸寺廟裏,卻常有一些遠道而來的青年人前來向李方丈求道。
說也奇怪,李方丈向眾青年布的道並非經書中所述,而是讓世人仰慕不己的聖賢大智慧之集成。但方丈對外並不以老師自稱,前來求道的人們也不敢枉自稱作他的座下弟子,僅以後生自稱。
這些年輕人們身份迥異,有居廟堂之高的新貴,也有遠遁江湖的隱士,有公孫貴族,也有白丁布衣。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在此聚首。
李方丈布道之後就不喜再多言,後生們也不忍多打擾,但在臨別之時多會問及傳道之學乃是何宗何派,李方丈均會直言相告,此道乃前朝聖賢所著,名為“慧心學”,李方丈出身武家,自身武藝與騎射皆絕佳,半路才出家,非學派中的謫傳弟子,此學經過多年傳播,因各人所悟不同,漸又分為不同支係,雖門生眾多,但仍自建體係,奉一人為掌門,門中長老若幹。
此時,正值秋後下午,一向靜謐的寺廟裏卻傳來幾聲歡笑,細聽像是一位女童獨自在院中歡笑玩耍。極目望去,這女童生得極為出眾,膚白如雪,目似星辰,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卻帶有幾分脫塵之感。
帶著女童過來的是她的祖母,這位祖母氣度不凡,容貌秀麗,舉止從容。她與李方丈在年少時乃是畢生知交,當她成親後二人就極少見麵了。再見時才知李方丈已剃度出家了。他們這次見麵隔上次相聚時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女童趁祖母與李方丈閑聊之時,偷著跑到後院來,抬眼看著後院那結滿一樹火紅果子的石榴樹。
石榴樹下坐著一位小和尚,年紀應該比女童稍長兩歲,灰布麻袍穿在小和尚身上,也難掩小和尚眉宇中的俊朗與天然貴氣。小和尚對女童的到來充耳不聞,仍靜靜地坐著看經書。
女童看厭了石榴,舉步朝小和尚走去。靜靜地坐在小和尚身邊,也瞟上經書兩眼。“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底下有一行小楷注釋“曼珠沙華,彼岸來去。”
女童不明白此話何意,但想著佛法自有玄妙,不是自己這個小小人兒能妄言的。她見小和尚讀得認真,也不好意思打擾他。隻偷偷打量了小和尚兩眼。
這不看還好,女童一看就一直盯著小和尚出神了。小和尚再怎麼淡然,到底也隻是一個孩童而已,不由得轉過頭來不滿地看了女童一眼。
女童倒不見外,開口便道:“小師傅,你麵色泛白,氣色清洌,唇卻過赤,你是不是有隱疾在身?我能否替你把上一脈?”
小和尚也不回答,自顧著站起來就往裏走,女童也不惱怒,反而仔細端詳起小和尚的雙腿,繼續說道:“你步履虛浮,我剛才細觀你麵色,你是否有舊年寒疾?”聞此言,小和尚倒是一頓,但仍不答話。
女童追了上來,還準備繼續問診,祖母聞言與李方丈一起走了過來,祖母對李方丈笑道:“容兒這些年跟著我四處行醫慣了,見人就喜歡問診。”
李方丈含笑答道:“容兒如此聰慧勤奮,你這是後繼有人了。”然後朝著小和尚喊道:“皓安,你過來給白大夫把把脈,白大夫若是能解了你自小的寒疾,也算是你的造化。”
寺廟中弟子也不算少,隻有這個名為皓安的小和尚是由李方丈自小帶大,並已得李方丈武藝及騎射真傳。
女童聽後,倒也沒露出得意之色,祖母看她的目光帶了些許讚許。
皓安雙手一合朝白大夫行了禮,白大夫仔細替他把了脈,開了藥方後就帶著女童準備離開寺廟。
李方丈帶著皓安親自將她們送至山門口,女童回過身來看了這個不喜言語的小和尚一眼,不知怎的,她莫名感覺到小和尚眼中似有孤寂之色,她心中升出一絲難言的悲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