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揚帆的那一瞬間,十三郎突然回過頭來,朝狄曉風揚揚手,爾後昂著頭,悠然地轉過身去,去看那白雲繞過的海鷗,仿佛那海鷗能指引他十三郎找到他的五哥阿欣似的。
一點,一點,那揚帆的大木船就在狄曉風的眼底下逐漸地消隱。
不知想起了什麼,怔了怔,狄曉風對著緩緩隱去的孤帆,扯開嗓子高聲叫道:
“十三弟,十三弟,求你把小茵茵給我送過來……”
略顯沙啞的聲音在悠然的回旋,夾帶著海潮呼嘯的顏色。
狄曉風扶起林秀雲,讓林秀雲的頭緊挨著自己的臉,悄悄地呢喃道:
“秀秀,小茵茵會來的,一定會來的。小茵茵來了,秀秀,我們還會孤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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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麵溫柔小煞星十三郎走了,令狄曉風的心情更加錯亂,讓狄曉風就更為想念家鄉的親人。如此一來,比親人還親的小茵茵就時常在帥美的狄公子狄曉風的夢中出現。隻是說是夢吧,其實又不是夢,心心念念便易產生一種錯覺。
對於失卻父母親的小茵茵,對於現在的狄曉風來說,他理應擔負起既是父親又是母親的責任。小茵茵是無辜的,可愛的小茵茵很是天真,也是值得他狄曉風疼愛的。若小茵茵能來他的身邊生活,與他和林秀雲生活一處,至少小茵茵的生活可以無憂了。狄曉風雖說是神情有些恍惚,但,理智尚存。他還沒到那個佛的那層禪境,他不能空空如此。世界是現實的,人生如此真實不可欺,他又何能擺脫掉無盡的煩惱?!小茵茵是郭春麗的孩子,他心裏極愛郭春麗,他若不照顧小茵茵,那是天理不容啊!那會遭雷打的啊!
狄曉風他托了冷麵溫柔小煞星十三郎,要他把小茵茵給他送來的,也不知這個冷麵溫柔小煞星十三郎是否能將小茵茵送來?唉,這個十三郎嗬,在這裏生活不到一個星期,說走就走,一點也不給情麵哦。為何,這比天堂還要好過的海灣就留不住十三郎呢?為何十三郎心裏頭隻有五郎阿欣呢?為何所有的人都將他狄曉風加以冷漠無視呢?
狄曉風的心頭亂開了。守著林秀雲,漸漸成了他每天的功課,從不習慣到每天的必修課,都是在林秀雲身邊完成的。隻是,狄曉風心頭的陰影依然膨脹,親人們的失散,給了他沉重的打擊。在身邊的親人之一的十三郎也走了,使得他心中的陰影疊加,而不是減負。
孤獨是孤獨者的通行證。狄曉風握著這樣一張通行證,難道終其一生,都要相握到底嗎?難道他就學不成十三郎的行走江湖的豪俠情懷麼?驀地,冷麵溫柔小煞星十三郎的那首激越肺腑的楚歌吟,在耳邊激切地響起:
男兒生就兮大丈夫,
行俠仗義兮豪情付。
囊中詩酒兮壯行色,
劍氣昆侖兮今古無。
道義相存兮存鐵骨,
風雲在握兮隱江湖。
生來憐祈兮一知己,
熱血相酬兮安肯負?!
這歌聲是如此的激越,試問,我能做到嗎?狄曉風的眼中有點濕潤,不覺捫心自問。為何就做不到象十三郎那般慷慨激昂呢,難道天生我就如此的柔弱不堪嗎?十三郎你有你的事業,的確,你應該走,不然,這太舒適的溫柔鄉會讓你十三郎終其一生一事無成。男子漢大丈夫應當仗劍縱橫四海,立不世之奇功,可惜,我終是蹉跎了歲月,那裏有十三郎一半的瀟灑?!美貎害人,似是而非的情感讓人自甘墮落,人生就在是是非非的情感糾結中虛耗,負了前緣錯了舊愛,人與心惟餘渾渾噩噩……
聽聞著海浪輕柔的拍岸聲,似是一聲聲委婉的歎息。狄曉風就在絲絲湧動的海浪的聲息裏懷想。
狄曉風他不能不想,時間太多,海灣遼闊,目前的他真的是無所事事,對著植物人林秀雲他能盡的就是重複他的心音。恐怕他的老一套的心音,就連悄然飛來飛去的海鷗也厭煩了罷。時間過於充裕,他不能無所事事,他想要有所改變。
曾經滄海難為水,可是,今天,明天,又該如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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