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3 / 3)

李氏瞪了他一眼,“怎麼了?還說你不得了?我叫你謝謝人家,沒叫你來耍混!快跟煜哥兒道個歉!”

說完李氏又衝他擠眉弄眼,賀澤也明白了這差別待遇,卻也沒開口,隻兀自坐到了一旁。

“小澤!”

“賀嬸,您誤會了……我沒生氣,”見氣氛有些緊張,林煜急忙轉頭換上了一張笑臉,“賀澤可不敢衝我耍混,他剛剛是在跟我道謝來著,您看,東西還在我手上呢!”

林煜將手心的小布包攤在了李氏麵前。

“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我還當小澤惹你生氣了呢!”李氏臉上有了笑意,隨即便收攏了,有些歉疚地道,“賀嬸跟你阿姆剛剛聊了會,不小心聊到了以前的事情,怕是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我扶著讓他去床上休息了,你快進去照看著點吧。”

“以前的事?”林煜麵『色』有些緊張,剛想轉身卻又頓住了動作,“那賀嬸,你們……”

“我和小澤這就回去了,你不用送了,好後照顧你阿姆要緊,”李氏歎了口氣,“煜哥兒,實在對不住,我也一時沒注意,本來是好好一樁事,倒讓我……哎,快進去吧,好好勸著他點兒,人呐,總得從以前走出來!”

“嗯,我知道了,謝謝賀嬸。”

話音未落,林煜匆匆幾步很快便消失在了門口。

“唉,命苦哦……”

李氏看著林煜的背影歎了一句,轉頭便衝著賀澤道,“咱也走吧,家裏你阿爹和小安還等著我做午飯呢。”

命苦?以前的事情?賀澤有些疑問,跟在李氏的後頭走了幾步卻又突然轉過了頭來,院子裏空『蕩』『蕩』地,隻有滿目的土磚牆的黃『色』。

他下意識地翻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卻什麼也沒發現。也是,林煜相對於原身來說不過稍微一個印象深點的路人甲,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

“小澤,怎麼了?怎麼不走了?”

李氏回過頭看了一眼,見賀澤還愣在原地,出口喚了他一聲。

“沒事,”賀澤回過神來,幾步便到了李氏跟前,終究忍不住問出了聲,“阿姆,你剛剛說的話什麼意思?林嬸以前怎麼了?還有林煜。”

“你不知道?哦,對,你看我這腦子,”李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你都去鎮上念書了,哪還會記掛這些事情。”

李氏目光有些悠遠,隨即便轉過了頭,對著賀澤道,“你剛才不是真欺負人家煜哥兒了吧?”

“阿姆,林煜那個力氣,哪有人能欺負得了他?”

“話可不能這麼說,”李氏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聲音都暗啞起來了,“煜哥兒和他阿姆,苦啊,特別是煜哥兒,當時還是個孩子呢……”

賀澤沒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咱家住村西,有戶林家住村北你知道不?林家是林煜阿爺那一輩逃難來的,人倒勤快,逃難的時候還存了些銀子,後來讓裏正給他們家撥了幾塊地,從此就在賀家村紮了根,成了村裏少數的外姓人家,日子倒也過得不錯,隻是……這一家子心狠呐!”

李氏挽起袖口擦了擦微紅的眼角,這才繼續開口道,“林老頭有三個兒子,煜哥兒他阿爹就是中間那一個,也就是你林叔。從古至今人家都說中間孩子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個,這家子也不例外。你林叔跟李家村那個李大力一樣,都遇著了一個偏心的父姆,但這林老頭和林伯娘的心不是偏啊,是完全沒有。

老大是心肝,老三是寶貝,老二就成了根草。

你林叔跟你阿爹是同一輩的,又是一個村子裏長大,可我聽你阿爹提過,你林叔打小就沒跟他們玩過一回,兩個人歲數相差不大,可是他跟你阿爹站在一起,比你阿爹足足矮了一個頭,瘦地都隻剩皮包骨頭了,可憐喲。

好不容易熬著長大了,你林叔的『性』子在村裏是出了名的老實憨厚。我跟你阿爹成親那會兒,他還主動幫忙來著。後來,他大哥和弟弟孩子都滿地跑了的時候,他也沒成家,然後就遇上了你林嬸,那一段時間林家隔三差五地就要鬧上一回,可是你林叔打死也要娶你林嬸。

他在林家門口跪了好幾天,腿差點瘸了,林老頭才鬆了口。你林嬸沒要一份彩禮錢,連個像樣的親事都沒有,就這麼進了林家的門。可進了門以後,林老頭和林伯娘卻是變本加厲,讓你林叔沒日沒夜地幹活……林煜十歲那年,他就去了,當時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了,村裏人都說你林叔是活活給累死的。”

“累死?這……!!!”光聽著賀澤就有種想見血的衝動。

“古往今來孝為先,你林叔腦子裏沒那麼多彎彎繞繞,林老頭一句不孝,你林叔這輩子都是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煜哥兒這輩子也抬不起頭了。甚至隻要他去官府告上一聲,一百大板跑不了,人不死估計也要殘了。”

“這……”賀澤簡直覺得匪夷所思,好半晌才將自己心口生出的那份暴戾壓了下去,“那後來呢?”

“後來,”李氏長舒了一口氣,“你林嬸好不容易將煜哥兒養到了十三歲,這一身的病根估計也是那三年留下來的。煜哥兒十三歲那年,煜哥兒的三嬸給他相看了一門親事,給鎮上的一個財主家做妾,那人都七十多了,沒過個把月,就死了。

這事自然不了了之。

他三嬸不罷休,說是他三叔病了,沒錢治病,想把煜哥兒送到鎮上娼館裏去。也就是那一天,煜哥兒把來綁他的人都打飛了,拿著自己做的一把不成形的弓箭便上了山,足足三天之後才回來,還扛著一頭流著血的熊瞎子。當時林家人都以為他死了,把他們嚇得可夠嗆!”

李氏臉上有了笑意,賀澤麵『色』沉沉地聽著。十三歲,他能想象一個滿身是血的孩子扛著比他整個人都大了好幾倍的熊瞎子從山上步履蹣跚地下來,是一幅怎樣的場景。

他也不過,十八歲才經曆的末世。而林煜所經曆的,不比末世好上分毫,且還隻有,十三歲。

賀澤隻覺得一口鬱氣哽在胸口,李氏的聲音還在繼續,“後來林家人以長輩的名義把那熊瞎子給占了,估計賣了不少銀錢,後麵還把房子也修繕了一遍。

占了也就占了吧,可他們怕是心知是再也做不了煜哥兒的主了,就把他們姆子倆趕了出來,除了一個牌位,啥都沒有。

之後的事情你該都知道了。

煜哥兒自立門戶,又定了兩門親事,還都出了事,村子便傳出了各種風言風語。你林嬸身子留下了病根,心裏又苦,還擔心這煜哥兒的事,這股子悶氣在心裏散不出來,自然憋得慌。我剛剛也沒了個分寸,還不知道是好是壞,唉!”

李氏緊緊皺著眉。

“阿姆,林嬸吉人自有天相,他會好起來的。”他會讓他好起來的,畢竟他自認自己這條命,可比半根人參值錢地多。

“是這樣就好咯!所以啊,你平日裏別總欺負煜哥兒,聽見沒有?!”

“……”

李氏好容易說完了,兩人的心情大概都沉了幾分,後麵也沒怎麼開口,過了幾個田埂便回了賀家。

吃完了午飯,一家人都沒有出門。地裏的番薯已經收完了,但是禾粟還要再等上兩天,賀澤閑著無事便看起了昨天從鎮上帶回來的關於中『藥』方麵的書。

不了解還可以學不是?他總不能到時候連自己的『藥』材地裏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賀澤看書看得起勁,賀有財和李氏先是不敢置信,然後便是喜之欲狂,不僅自己走遠了,順便把賀安也拉開了。

這賀澤自然是不知道的。

隻是等他回過神來見另外三人不在,幾步便進了賀有財和李氏的臥房裏,鬼鬼祟祟也不知幹了些什麼,出來的時候手上抱著一個瓷盆,盆中的植物已經冒出了一個嫩紅的花骨朵。

想起之前李氏講的事情,賀澤隨手從柴垛上扯了一塊破布,抱著瓷盆便出了門。

到了林家的時候,林煜正在院子裏劈柴。一抬頭,兩人視線相對。

“賀澤?你怎麼又來了?”

又……賀澤腳步頓了頓,“給你送樣東西,剛剛忘帶了。”

“什麼?”林煜皺著眉,上午那一下就夠他還的了。

“放心,就是路邊的野草,不值錢,”賀澤看著林煜的表情臉上有了笑意。他幾步便走到桌邊,將手中的盆子放在了桌上,隨手扯開了破布,“給你送花來的,你給林嬸擺上,花花草草的能讓人心情好。”

“……你是來送花的?就這花?”林煜抽了抽嘴角,放下了手中的斧頭也走到了桌邊,盯著那花骨朵看了半天才接著開口道,“這是什麼花?挺漂亮的。”

“野花,我隨手種的。”看著麵前這盆花鳥集市上大概十兩銀子往上的紅『色』月季,賀澤沒有絲毫遲疑。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聽我的,把花放在你阿姆床邊,他著看這花心情就好,心情好了身體自然也就好了。”賀澤一隻手撐在桌邊,一隻手捏了捏花骨朵旁邊的細嫩葉片,在上麵留下了一個又一個月牙。

“你……你把手放開!”林煜看不下去了,登時便將賀澤的手掃開了來,“你這是辣手摧花知不知道!我把它給抱進去了!”

說完也不待賀澤回答,林煜抱著瓷盆便進了正房。屋裏張氏還在睡著,眼角隱有淚痕,林煜小心將花放在了小方桌上,看了張氏一眼,轉身便出了房門。

“你還有事?”

見賀澤還擱桌邊站著,林煜出言問了一句。

“確實有事,”賀澤點了點頭,“我最近都想上山,但是我一個人去阿爹阿姆肯定不會同意,所以……”

“所以要我陪你去?”林煜皺眉。

作者有話要說:  呼,從昨晚到現在幹了一萬二,碼字碼得想爆炸,我先去睡了,嗯,去睡了……明天的更新應該也是這個時間段,小天使們記得留言啊,作者君發紅包啦,謝謝寶貝兒們支持,鞠躬致謝【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