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千雲依舊低著腦袋，雖然對於義父的教訓有些不以為然，但他也明白，這些都是義父征戰沙場數十年的經驗，雖然現在無法接受，可這確實是至理名言。
“千雲，單以用兵藝術而論，你已經盡得我的真傳，在某些方麵，我甚至還比不上你。不過，你太注重詭道了。從你踏上沙場以來，你每次用兵，都是出其不意兵行險著，雖然每戰必勝，不過你必須明白，奇詭之道，通常是弱者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但亦不可常用，上蒼不會總眷顧於你，一旦奇兵為敵所察而將計就計，那必將傷亡慘重，甚至輸掉所有籌碼，還需奇正相輔，方是王者之道。”
黃胄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我也明白這是因為你麾下兵力有限，因此不得不采取如此手段。千雲，戰場之上，有些時候必須要有所舍棄，雖然這句話很不近人情，不過戰場就是這樣，你如果太在意麾下將士的死傷，那戰爭的天平必然會朝著另一方傾斜。慕容天威之所以能夠百戰百勝，就是因為他足夠冷靜，足夠無情，戰場之上所有的將士都隻是他的棋子而已。”
“可是義父你不是說過，戰場之上必須盡最大可能的節省己方的兵力，減少自身損失，因為麾下將士的損失每減少一分，最終勝機就多出一分。”石千雲疑惑的說道。
“這兩句話並不矛盾，戰爭難免會有損失，不過那些不必要的損失，能避免就要盡量避免。將士們就算是戰死沙場，也要讓他們死的有價值。”黃胄笑著說道，對於自己的兒子有膽量反駁自己，他很是欣慰，至少這說明他已經具備了自己的思維。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落寞，石千雲的這句話，讓他想起了當年追隨先帝征伐君臨天下遺民的那一戰。風雲王朝三十萬最精銳的大軍，在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被萬滅率領的五萬精銳殺的潰不成軍，而致命的一擊，就是在最關鍵的時候，萬滅親自率領著一百親兵在最意想不到的時機突破己方防線，最終導致風雲王朝全軍潰敗，此後二十餘年，再不敢出兵西南。
“千雲，這些年來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壓著你不讓你提升？”
石千雲小心翼翼的說道：“義父是否是擔心我年紀人太小，又為人輕浮，難以服眾。而且這會成為政敵攻訐義父你的把柄？”
黃胄道：“並非如此。你為人雖然放蕩不羈了一些，不過還知道事情的緩急輕重，而且有靳英等得力助手，將麾下將士牢牢捏在手中，並非難事。就像是你收服盧漢和衛籠統二人，並且讓他們老老實實的跟著你走，就足以證明你的能力。況且，我黃胄又豈是怕被人指指點點的人？”
石千雲默然，他相信義父所說，至少在人品上，義父確實沒有半點的瑕疵。
“以你以前的戰功，早就應該被提拔為指揮使，可是我卻一直壓著你，因為你根本不適合當一名指揮使。”
石千雲一臉迷茫。
“指揮使麾下有一萬將士，在沙場上已經能夠鎮守一方或是進攻一麵。指揮使不應該有太多的主見，隻需要堅決的執行統領的命令就行。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就算是全軍覆沒，也在所不惜。因為在戰役之中，指揮使稍有閃失便可能導致戰事失利。所以，這次閃電河前線被包了餃子的十三個軍，沒有一個指揮使能夠逃脫。但是下麵的都尉校尉，卻溜出來了不少。你用兵機動靈活詭異多變，布局環環相扣步步為計，一環有失就是滿盤皆輸。而沙場之上瞬息萬變，一個指揮使根本不可能掌控戰場大局，而且指揮使與指揮使之間最講究配合作戰。依照你的用兵方法，你所部將士損失必定會很小，而且會有很出彩的表演，可是你的友軍將會承受極其巨大的損失。你本人雖然外表輕浮，但骨子裏卻桀驁不馴，我實在不放心讓你去擔當指揮使。”
石千雲頓時冷汗淋漓，他的兵法謀略，半數是黃胄親自教授，因此黃胄也很清楚他自己的優劣。回頭想想，自己確實是這樣。如果真的任由自己肆意行事，那麼戰場上也許會成功一兩次，可一旦麵對著慕容天威這樣的絕代名將，自己又能夠僥幸幾次？
就像是這次從霜寒帝國逃命回來，他的行軍路線就被慕容天威猜透。如果不是因為霜寒帝國和鐵山汗國的邊界線太長，不是因為一係列的僥幸，他要想逃命恐怕難比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