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華發的魔昂首立於鳳鸞山巔,淩厲的眼已經染上緋紅的血色:“世間萬物皆有兩麵,善惡自人性,天地分兩極,陰陽同乾坤。當一個人的欲超越極限而無法滿足時,從他心底便會衍生出”貪嗔癡“念,是為三濁心。凡人藏三濁心,不過瘋癲迷惘失去本性;若為仙神者則棄光明緣法墜入阿鼻地獄;而創世聖靈因兼具神、佛、魔三格,三濁心盛,將化神佛慈悲為世間至邪,由此生出無量惡相掩於虛空。本王便是大羅天主上億年前三濁心所化,後被他強行鎖入無垢煉獄的極惡相……!”蒼茫的天雷電交加,風雲變色。男人俯視著腳下已然殞命的眾生靈,臉上不見半分慈悲色,聲音冷冽如冰:“靈兒,陸壓與本王皆為世上最愛你的男人,除卻身死魂滅,絕無放手的可能……事已至此,你待挑揀誰?”
一身紅衣的女子戚戚然望著周遭血流成河的慘狀,滿麵悲愴。眼前的六界九州太半已化為劫灰,不周山崩塌、忘川河流斷,彼岸花開滿鳳鸞山、須彌境,耳邊隻聞嗚咽風聲,仿若吟唱著殞命的哀歌。她用雙手捂住耳朵,淚如雨下:“陸壓、時定塵,你們不要再打了,好不好?”這兩人,一個是前世的孽,罪無可恕卻情癡至此;一個是今生的債,纏綿悱惻亦霸道強勢。不管是善也好、惡也罷,不管是淪落地獄,還是流連天堂,她愛他們勝過眾生萬物,根本無法舍棄其一,無法揀選。
白衣華發的神清冷俊逸的臉龐在夜色中依舊光彩熠熠,恍若璀璨星辰。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溫柔喚著愛人:“靈兒,神魔之戰因你而起,也會因你而終。我與他,天命所定,無法兩存!”
被逼到絕境的人纖弱的身子在風中微顫著,一字一句如泣如訴:“都是我的錯!”她踉蹌著跌坐在冰冷的地上,一雙眼裝滿了愛戀和自責:“既為人妻卻無法放下前情,心有所屬偏偏無法堅守到底……我才是最該死的人!”
時定塵眼見妻子脆弱無助的神情,臉上冰冷終究裂出了一道細小的痕。他微微向前一步,腳下即怒放出黑蓮朵朵,幽冥之光順勢延伸:“寶貝兒!”男人唇角揚起一抹淺笑:“看來,你是真的——很愛他,也很愛我……如此,甚好!”
“的確,很好!”大羅天主亦向前兩步,玉蓮徐徐綻放。
紅衣的人兒收起淚,警惕的看著眼前分立兩邊的男人,真如看到了正與邪、善與惡的雙生子,光華萬丈,極致相似,靈法無極:“你們不許過來!”情急之下,她從衣袖中取出短刃,鋒芒直逼自己的頸項:“如果你們再向前一步,我便自戟於此!”這是她現下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
“靈兒!”神與魔異口同聲,俊逸臉龐笑意淺淺,黑暗世間由此開出繁花三千,一道光亮自雲端迸射而下,徑直吻上了女子的手,劈開了冰冷鋒刃。
單靈夕驚異的望著天邊的異象。突然間,風停了、雨住了,雷電疾收。一輪紅日從黑色雲彩中探出身來,萬千光芒驅散了大地的陰霾,將山川河流、灘塗叢林重又染上了昔日的霞彩芳華。再不聞血腥滋味,隻有風雨後清淺的花香陣陣襲來,讓整個世界煥發出勃勃生機。
璀璨光芒中,神與魔自黑白兩極徐徐行來,終於在愛人麵前停駐了腳步,清雋臉龐溢滿溫柔。
神說:“靈兒,我們與天命的賭約,結束了!”
臉上猶掛著淚痕的人錯愕地看著眼前風雲突變的景色,隻覺一切恍如隔世,再也無法說出半句言語。
魔彎下高貴的脊背,打橫抱起她,神情亦是溫柔繾綣:“億年前,你魂飛魄散之時,我與他曾在玄元洞向天盟誓,願以億年身歸無垢煉獄之苦,換你重生。”男人吻著她的唇,悠悠道:“天允,惟留賭約,若你在終局自善、惡中揀其一,則為天下大道……如今觀來,善與惡終究要並存於世間,天下並無純粹之黑白,人心亦是如此!”
恍惚中,一道光芒自眼前閃過。炫光之後,神魔合二為一,俊逸非凡的臉龐較往昔風采更盛:“寶貝兒,我們該回家了,自此後永不分離……”
聞言,單靈夕破涕為笑,攬住男人的頸項,送上一記淺吻:“夫君,妾身該如何稱呼你呢?”
“——陸壓!”男人大手一揮,幽冥空間裂出縫隙一道。須臾,兩人的身影遁離於世,懶管此間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