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沒有?”
“嘿!如今的長安城裏誰人不知啊?沒想到嘍……”
“誰又能想到呢?元璐長公主的獨子、當今聖上親封長樂縣侯的孔郎君竟然又……”
……
大亂之後必有大治,這話估摸著是沒差的,大豐朝便是如此。
前朝辛哀帝急功近利傷了辛朝的根基,致使民不聊生,四方揭竿而起。二十六年前,豐朝高祖因不忍見生靈塗炭,又逢哀帝遭奸人所害,遂自立為王角逐天下。僅僅六年,便收複了前朝多數失地,與割據江南之地的南薑王隔江對峙。
以百姓的名義,雙方立下休戰百年的盟約,如今剛過去十多個年頭,雙方雖偶有摩擦,可腹內地區已然欣欣向榮,呈現出一派盛世景象。
生逢盛世,何其幸哉!
於是,大豐百姓的獵奇之心,也就隨著漸漸富足的生活而膨脹起來,長安城作為大豐的國都,更是這獵奇風潮的核心地帶。
東西市裏,每天都有時下最新鮮的皇室秘史與權貴秘聞爆出,然後散入各個坊裏的食店酒肆,繼而朝周邊城池擴散開來。
眼下,便是一起傳遍了長安城內一百零九坊,時下最勁爆的驚聞:
孔郎君,被戶部蘇郎官的小女兒拒婚了!
要說起來,這位孔郎君,那是真真了不得——當今聖上的胞姐元璐長公主是他生母;昔年為大豐朝打下半壁江山的驃騎大將軍上柱國齊國公是他祖父;今年春狠狠打了突厥一番的右神策將軍是他叔父……
就連鳳子龍孫,大多也不及他神氣。
據聞,這位孔郎君年幼時因迷路誤入兩儀殿,大鬧不止,正與大臣議政的聖人見狀,便陪他在兩儀殿裏嬉戲了小半時辰,直至年幼的孔郎君玩累了歇下,才又繼續和大臣們議事。
孔郎君長樂縣侯的爵位,便是得緣於這趟兩儀殿之行。
九歲侯爺,也算是大豐朝史上頭一遭兒了!
又聞,迄今為止,每逢孔郎君入宮,太子必定會命人去他的私庫,精心篩選出幾件稀罕物什贈與孔郎君。
莫非,就連太子都要討好這位孔郎君不成?
自然地,這話沒人敢去當著太子的麵詢問,無論答案成與不成,俱是把太子給得罪了。
難道要說他堂堂太子還比不上一個縣侯?抑或說,太子喜愛自家表弟,竟需要你這外人來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總之,孔郎君既被聖人青睞又為太子看重,乃不容置喙的事實。
有人曾言,在諸皇子封王前,孔郎君便是大豐朝內太子之下第一人!
這話傳入宮中,聖人笑而不語,至於話中的險惡更是被無視得徹底。
此等殊榮,當世罕見。
可……
這樣的一位郎君竟然被拒婚了?!
相比起孔郎君那說上三日三夜也令人驚羨不已的家世背景,拒婚的女方則遜色太多,道是天壤之別也不為過。
“蘇郎官”的全名是蘇複,字克己,官階為承議郎兼金部員外郎,也就是正六品上的散官,從六品上的職事官,隸屬戶部。
不說孔郎君自身的家世,單憑他自個兒頭上的長樂縣侯,從三品的官階,就能將蘇郎官死死碾壓了去。真要計較起來,蘇郎官家那完全是賺大發了!
況且,也不僅於此,除卻孔郎君身份上代表著的滔天富貴,他本身還是長安城裏公認的——
長安第一美少年!
人雖然紈絝了點,可也不至於欺男霸女,雖然常年養尊處優談不上多麼英武,但也並非孱弱的病秧子,平日裏雖然不好讀書,卻也絕非鬥字不識的草包。
無論怎麼說,能夠把自家女兒嫁與孔郎君,能夠攀上這頂頂好的親家,都是蘇複他們一家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偏偏……這登了天的好婚事,蘇郎官還是給拒了。
你說,稀不稀奇?
崇仁坊。
“孔郎君的婚事拖了近兩年了吧!這回是蘇郎官家拒了,再算算京中適齡女子,莫非要提親到張校書家裏去?”
坊內,十字街西南向的一家茶鋪裏,幾名老書生聚在大堂一角,正呷茶閑談。
“怕是不會,張校書一個九品芝麻官兒,這門親事,決計攀不上。”
捋了捋自己下顎處的山羊胡,其中一名老書生咂巴著嘴裏的茶末子說道。
“嗬!我看未必。前年,蕭相頭一個婉拒婚事,梁國公、衛國公緊隨其後;去年,戶部錢尚書、左驍衛將軍……連著好幾個文臣武將也拒了婚事;今年,孔郎君的門檻不就已經低到了這些小門小戶的官員身上?既然連個從六品都入了咱們元璐長公主的法眼,那跌到一個九品芝麻官身上也未必不可能。怎麼說,張校書他家好歹也是個書香門第,前朝時,他家不還出了個辛朝四大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