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既相逢,卻匆匆(2 / 2)

學校醫務室門外,他正準備推門進入的時候,從門縫裏看見大搖大擺坐在床上來回踢動雙腿的她,清楚地聽見那道清脆的聲音說:“你明天幾點暈?我來接你!”

他莞爾一笑,無奈地搖搖頭,恐怕隻有她才會想出這樣古靈精怪的點子了。站定在門口,不願意破壞那副美好的畫麵,不願意打斷那開懷的笑,等到兩個女生笑夠了,他才推門進去。

之後的時間裏,他總能在校園的各個角落看見她,走廊裏、操場邊、圖書室……常常會發現那個小小的身影。

她蹦蹦跳跳抱著書的時候,會樂極生悲,書本掉滿地;她打翻水桶的時候,會蹲在旁邊,看著潑了一地的水,欲哭無淚;因為數學考試不及格,被老師批評的時候,會攥著衣角,紅著眼眶低頭不語。

甚至在周末的書店裏,當透過那厚厚的書架發現她的時候,他承認,那時候的他心裏是欣喜的。

也許是發現了自己的目光,她像隻受驚的小兔子,慌慌張張地上了車。看著她用堅定的語氣,對問路的人說這是78路車的時候,他其實很想摸摸她的頭發,捏捏那張憨憨傻傻的小臉。

自己並非有意追逐她的身影,為什麼她總會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她總是低著頭,從自己身邊匆匆走過,感受著身邊微微顫動的空氣,他會忍不住回頭望一眼,看見窗外明媚的陽光,心情也會無端地好起來。

當看到學校櫥窗裏的合照,他的身旁,站著那個傻笑的女孩時,心裏漾起一陣輕飄飄的暖意。他做了連自己都沒有想到的衝動舉動,在宣傳部老師詫異的目光下,開口索要了那張照片,而這張照片,被他細心收藏了許多年。

他會故意將數學筆記整理得淺顯易懂,放在醒目的位置上,他知道,陳璐揚一定會看到,並且一定會拿走。當時他的心裏隱隱想著的是,作為陳璐揚同桌的她,興許會有機會用得到。雖然當時的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個時候,草很綠、花很香、天空很藍,一切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那麼美好。

後來,在她消失了的日子裏,他常常會想,這樣一個單純善良又倔強的女孩,是什麼時候就印在他的心上了呢?

她摔傷腿的那天,醫務室裏,她說他最近很愛笑,他沒有回答她,傻姑娘不知道,他當時心裏在說,我笑,是因為每次遇見你,你總能帶給我驚喜。

同情心泛濫地搜出身上所有的錢,給流浪的音樂人,卻沒給自己留兩塊錢坐車回家;照相會緊張得傻笑出聲;跑步會自己絆倒自己;乘公交車不但自己坐錯,還會熱心地引導別人也坐錯的迷糊女孩,就那麼硬生生地固執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反反複複、揮之不去。

她摔傷腿,眼淚汪汪的時候,他的心也會跟著暗暗收緊;她展顏歡笑的時候,他的心情也會變得明朗起來,不由自主地跟著勾起嘴角。

甚至許多年後在異國的街道上看到一個酷似她的背影,也可以讓他愣在原地久久不動。

他想忘記這種內心被死死糾纏著的感覺,忘記她,然而,不得不承認,當你越想忘記一個人時,其實你越會清晰地記得她。

在那個沒有她的國度裏,他總是無端地想起她。也許,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也許,是在一個陰雨連綿的下午;也許,是在一次狂歡過後,麵對一室的冷清,那種思念,便會決堤。

在無數個難以入夢的夜晚,習慣性的開始閉上眼睛,安靜的想念那個人,想念那張臉,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

改不了也戒不了。

後來,他索性放任自己淹沒在這種無邊無際的回憶裏,浮浮沉沉。

回國後,母親為他安排了許多場相親,他也嚐試著去接受,擺脫那些糾糾纏纏,卻總是沒能成功。

挫敗的母親問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他說,憨傻的。

這是什麼要求?以為他在敷衍,母親怒極。

她哪裏知道,他是真的在人群中尋找這樣一個影子。

而那些女孩,有同樣明亮的大眼睛,卻沒有那雙眼裏的純淨;有同樣可愛的笑容,卻沒有那笑容裏的憨實;有同樣善良的個性,卻沒有那性格裏小小的倔強。

他對許清恒說,我沒有刻意在等她,隻是過了這麼多年,她還在心裏罷了。

相隔十年之後,在那片零落的櫻花樹下,再遇到她,他恍然發覺,原以為自己隻是放任時間來銷蝕那段不願駐足的記憶,哪知時間即使可以讓一個人容顏盡改,而心底的那個人,她卻永遠也無法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有一絲的淡忘,她已固執地在他心中最深的角落裏,站成了一種永恒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