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軍的兵力比起六角來堪稱完勝,更別說還有內應藏在其中。隻過了幾刻,箕作城的守軍就已經呈現潰敗的趨勢。
因為目的是通過箕作城來打下六角家大本營的觀音寺城,所以麵對潰逃的敵軍,木下藤吉郎連忙下令停止追擊,全力攻城。這種戰爭的局勢往往轉瞬即變,因此,在木下藤吉郎下令後,傳令兵立刻將命令下傳給各處,而沒有再多此一舉的去詢問雖說是一起擔任前鋒、實際上命令要比木下藤吉郎重要得多的丹羽長秀。
就在丹羽長秀一直保持沉默,箕作城終於城門大開、織田軍一擁而入的時候,這位看客、或者說隻是打算為木下藤吉郎查缺補漏的青年終於開了口。
“——附近有伏兵。”
木下藤吉郎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事實上木下藤吉郎對這一結局注定的戰役並沒有做什麼手腳,他是個聰明人,很知道怎樣做才對自己有利。但是目前看來箕作城的守軍兵力正常,如果有伏兵,那必然是從觀音寺主城派出來的。
六角家不可能未卜先知織田家的戰術而布下伏兵,織田信長布置戰術也僅僅是幾小時前——丹羽長秀言下之意,正是織田家出了叛徒!
並且是,就在織田信長決定戰術時的在場人員之一!
作為一個曾經的探子,木下藤吉郎聰明地掩飾了自己的惱恨的心情——他真心覺得是誰這麼蠢幹的這事,很有可能帶累無辜的他!——連眼裏的驚訝也是既明顯也轉瞬即逝,哪怕丹羽長秀在他帶著頭盔的情況下可能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將一個驚訝又鎮定的武將姿態做得完美無缺。他沒有多此一舉地辯白或者要求攻打伏兵,而是幹脆地放低了姿態:“請丹羽先生分兵!”
既可以是分兵給他讓他去攻打伏兵,也可以是丹羽長秀分兵去對抗伏兵。
但丹羽長秀隻是平淡地說道:“已經出來了。”
木下藤吉郎順著丹羽長秀的視線看過去,隻看到樹林之中緩慢地出現了一隊士兵——
被丹羽長秀稱之為伏兵的隊伍……竟然簡薄到可憐的地步。
粗略地掃一眼過去,竟然不到二十個人。比起六角家其他穿著甲胄的士兵,這些人看起來像是窮苦到連衣服都買不起的貧農,渾身上下隻套了一條裙袴,頭上戴著邊緣已經破爛的笠,皮膚在樹影之中竟像是帶著微弱的藍色,但偏偏肌肉鼓脹結實又密布傷痕,渾身上下都帶著快要實質化為刀劍一般銳利刺人的殺伐氣息。
他們一手拿著刀鞘,一手拿著刀,更讓人奇怪的就是他們持刀的右手竟然套上了長角的動物頭骨一類的動物,而且刀柄竟然連著粗重的鐵鏈,纏繞在他們的手臂上。
他們正是“時間溯行軍”裏的打刀。
實際上他們裙袴之下的腳更像齧齒動物的腳掌,但是在樹林裏豐茂的植物遮掩和裙袴本身的寬大下,一時之間倒是沒被人發現,甚至連泛著異常光芒的雙眼和皮膚,也都在月光和火把的映照裏變得不明顯。打刀們幾乎沒有彼此交流,似乎也沒有被人發覺的危機感,在織田軍宛如實質的凶狠目光下,泰然自若地從林間走了出來,右手緊握著的打刀本體立刻在陽光下泛出雪亮的光。
對於武器的辨認幾乎是投身軍伍裏的人的本能了。光看打刀泛出的色澤,不少識貨的人就明白,這些刀分明銳利無匹,哪怕這群奇怪的人打扮再怎麼浪蕩窮酸,刀也證明了他們來曆不凡。
沒等他們先蠢蠢欲動,打刀們已經舉起了刀——
隨後消失在了原地。
絕佳打刀的刀刃隨著人形舉刀的動作,忠實地反射了出燦爛的火光。隨即並不明顯的符文在打刀們的背後亮起,時間溯行軍探知情報、意欲離開而啟動的陣法爆出一陣白光,晃的人睜不開眼。隻是瞬間,剛剛還立著十幾個古怪人形的林間就變得空空蕩蕩。
丹羽長秀立刻派出士兵查看,除了發現幾個像是猛獸爪印的腳印外,一無所獲。
木下藤吉郎連忙湊過來,猴子般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眼下接管箕作城更為重要,丹羽先生若不在意,就由我去找這些人的來曆吧。”
“嗯。”丹羽長秀應了一聲。
直到進入箕作城內,鼻梁上橫著一道淺淺傷疤的丹羽長秀才總算想到了,可能符合這些不速之客的人的身份——
“忍者……嗎?”
他不由得環起雙手思考起來。
——如果是忍者的話,那麼既沒有對前鋒中的大將、自己和木下藤吉郎下殺手,也沒有對六角家做出什麼事……
派出忍者,難道隻是為了獲取織田對六角的攻勢情報?因此犧牲箕作城,隻為了能為守住觀音寺城的多幾分保障?
六角家看上去可沒這種魄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