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法變(3 / 3)

見到魏野出劍,蕭默然隻是冷笑了一聲——反正這位冷笑癖晚期的召喚士除了冷笑也不會用別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情感——他手一翻,手中扣著的一張燃著如墨冷焰的卡牌平空失去了蹤影。

比起身在戰局中的魏野,程鵬、王虎和何茗都看清了那張一閃而逝的卡牌上的一對彩色魔術筒,以及卡牌上方那個醒目的“魔”字。

“是魔法卡!”見多識廣的王虎第一個叫出聲來,“他的魔法連魔法卡和陷阱卡也能使用嗎?”

看著旁邊一頭霧水的程鵬,何茗終於抓到了一個打擊老對手的機會:“那家夥說過,遊戲王卡牌……”

何茗的話剛起了個頭,魏野那自認必殺的一劍已經橫斬而下,隻是劍鋒所指之處,卻不是那隻陰氣森森的骷髏死神,而是一隻粗如兒臂的魔術筒——

長劍入筒瞬間,又一隻魔術筒在魏野麵前無端浮現,一道火光炎炎的劍芒從魔術筒裏直衝出來。

就算再糊塗的人也看得出來,蕭默然不知道用了什麼法術,竟把魏野附在法劍上的那道融合了洞陽劍祝的鋒銳劍芒原封不動地返了回來!

劍去,劍返,一瞬間。

魏野連提劍回擋的餘裕都抽不出來,隻是左手一揮,排出五張五寸長的杏黃符咒略阻了一阻劍氣的來勢,緊接著就和那五張直如尺硬如鐵蟠著虯龍的黃符一起被自己的劍招淒慘萬分地打飛了出去。

魏野在紅魔館走廊的半空飛,大家在紅魔館的大門口看,這次就連程鵬都覺得這個毒舌的仙術士輸定了。隻有何茗,握著他那根熟銅棍似乎想要站起來,卻終於忍住了。

陳無眠雖然比起身邊的召喚士蕭默然要衝動一些、性急一些,好歹也是個理智的科班出身魔法師。就在魏野被自己的斬妖劍芒打飛的一瞬間,他卻看見這個仙術士的嘴角微微彎起,那絲詭異的笑意仿佛一個偷吃到姆媽藏起來的糖果的小孩子。

來不及細想,陳無眠一揮自己的魔杖,發動了他最擅長的防禦咒文:“impedimenta(障礙重重)!”

無形的力場牆從戴尖角帽的魔法師周身聳起,就在這道力場牆剛剛將蕭默然和他自己護住的同時,有火焰無端從地板、從牆壁、從天花板上噴薄而出,其色純朱純紅,堂堂正正,不帶一絲焚毀萬物的戾氣,卻純粹得容不得一絲不潔存在。

在寧芙石像、地板、立柱、天花板上,四支閃著灼灼火光的赤銅箭劃出了一個圓圈,圈子裏,幾段來自《太平經》的短句借火結形,縛住了三頭似鬼物非鬼物的召喚怪物。

太陽真火煆妖氛,太平章句煉邪魂,是為太平道煉魔法陣“日宮炎光陣”。

法陣現,局勢頓時逆轉,被圈入日宮真炎陣的蕭默然悶哼一聲,把手一招。被法陣中段段經文禁住的三隻召喚怪獸在一片墨色光華中化為了三張泛著金屬光澤的卡片,重又回到了蕭默然的手上。

借著符卡之力憑虛淩空緩緩落地,魏野陰陰一笑,探手作了個“請”的手勢,卻在收手的那一刻,捏了個法訣,把日宮真炎陣的火力又催大了點。

即使不看蕭默然那顯然透支魔力過度而變得慘白的臉,光是看這遠比仙術士在再思之道超度亡靈時更為正氣堂皇的煉魔法陣,程鵬就知道,魏野已經完全占據了上風。

隻是,這日宮真炎陣說到底也是煉化妖邪鬼怪的陣式,蕭默然那些能變成各種怪物的卡片倒更像魔法道具,居然也會怕日宮真炎陣的真火煉化效果?

他的疑問剛發了個小芽,隊伍頻道裏就傳來了魏野的簡短傳訊:“是時候了,阿茗,準備那東西——”

何茗皺皺眉,低聲道:“你不是最討厭那道法術?”

“我也最討厭洋蔥,”仙術士不著調地回答,“可做菜的時候還得拿它調味。”

關於法術和洋蔥的對話就此結束,何茗從個人空間裏翻出了一劄木片,飛快地將那些帶著香料氣味的白木片的榫卯拚接起來,有什麼讓程鵬眼熟的物事就這樣逐漸出現在何茗的指間。

程鵬和王虎興致勃勃地圍觀何茗玩手辦拚裝,魏野不懷好意地給日宮真炎陣一道道地度入法力,縱然有陳無眠布下的防禦咒文支持,逐漸升高的溫度還是有了點裁判所燒烤巫師的味道。

蕭默然翻了幾張卡牌,卻最終沒有把那些怪獸卡放出去,最後,他白著臉,從懷裏摸出本看著頗沉的羊皮手抄本來。攤開書,仔細找對了條目,一大段連自詡在民俗學神秘學上造詣極深的魏野也聽不明白的咒文從蕭默然的嘴裏冒了出來。

現找咒文現場念的法師頗稀有,魏野也不打擾他,說到底,打架也是個增長見聞的好機會,何況蕭默然的魔法確實自成一派。

這次沒有那隱帶邪氣的黑焰,沒有那和黑魔法沾親帶故的倒五芒星,隻有清風徐徐,一位輕盈如妖精的白袍少女出現在了蕭默然身邊。

“她是風之妖精,咒術師克雷雅。”向魏野介紹著,蕭默然嘴角依舊帶著冷笑,“和來自古埃及黑暗儀式的怪獸卡牌中的死者靈魂不同,她是自然的妖精,你那些針對鬼魂和黑暗力量的法術可以收起來了。”

不置可否地一笑,魏野提劍直指蕭默然,灼灼炎氣如蛇信般在劍上吞吐不止:“那就指教咯!”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把宣言付諸實踐,一隻兩米高的黑木櫃就無端而降,把避之不及的仙術士生生地罩在了下麵。而在蕭默然身邊,同樣的一隻黑木櫃已經打開了櫃門,那白袍的風之妖精已經主動鑽進了木櫃,關上了櫃子門,似乎完全沒看到蕭默然正指揮著無數魔術波斯彎刀在對著這黑木櫃亂紮亂刺。

這是魔法陷阱,隻是不知道蕭默然何時對仙術士布置下這看起來頗像大變活人魔術的魔法陷阱。陳無眠還在邊上忙裏偷閑拉響了一個韋斯萊家雙胞胎特製魔法爆竹,彩花翻飛裏,一位著名青年魔術師那富有磁性的開場白恰逢其會地響起來:“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隨著最後一把魔術波斯彎刀老實不客氣地貫穿了黑木櫃,本該是關著魏野的那隻櫃子驀然打開,白袍的妖精少女款款地從裏麵走出來——那麼,仙術士呢?

陳無眠和蕭默然看著那口戳滿了波斯彎刀的櫃子,目光裏難得流露出些許同情心。

“你這討厭的陣法還沒散開,看樣子還是沒被亂刀戳死,可死撐著也沒意思,投降吧。”出於人道精神,陳無眠對這個對手還是多說了一句。

黑木櫃的門開了,櫃子裏被幾十把彎刀堵得是一點躲閃的空間也沒有,就算仙術士會縮骨功也沒用。然而不論魏野會不會縮骨功,這個櫃子裏都沒有他的一點蹤跡。

“小心!”

陳無眠尚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蕭默然撲倒在地,他身後的牆上同時傳來急促的箭鏃釘入磚石的響聲。

還有魏野極可惜地一聲輕歎。

抬頭看去,這本該被蕭默然封入死亡魔術箱亂刀戳到化為白光去複活的仙術士正盤膝端坐在半空,很愜意地上下飄蕩著。

“為什麼……你……?”

“啊,你說我怎麼從這陷阱裏出來的麼?”魏野掛著那種討人厭的說教癖笑容,抖了抖手裏的三枚镔鐵符咒,“出自《如意寶冊》地煞卷的諸障無礙符、解脫罟網符、化跡隱淪符,破解你這魔法陷阱還是挺好用的,就是王啟年那小氣大叔賣的符咒價格實在有點貴……不管了,回去一定要讓老苟報銷。”

說著這種不帶一絲殺氣的家常話,仙術士手中已多了一支一尺長的杏黃令旗,令旗上鮮紅的“黃天”二字更是無比惹眼。

“霍格沃茲的咒語和蕭兄弟的獨門召喚秘術都見識到了,那麼,獻醜——”如此說著,隊伍頻道裏他已經發出了短訊:

“獻祭開始!”

原本被烈火籠罩的日宮真炎陣中,道道不帶絲毫煙火氣的淡金光華緩緩透火而現。金光中,一座八角祭壇的虛影浮現出來,隨著這祭壇的出現,無數嘈雜的人聲似從遠方直傳入紅魔館的走廊內。

那些聲音帶著各式各樣的南腔北調,卻幾乎都喊著一樣的句子,那是熟悉三國曆史的人都耳熟能詳的一句口號: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程鵬和王虎默默看著正在給那巴掌大的小祭壇澆清酒祭奠的何茗,這種形製的太平道祭壇他見得多了,當初在洛陽義莊對陣馬元義的時候他還親手拆了一個。但是,這種袖珍手辦祭壇,卻也能發揮出那些黃巾軍大祭壇的效力,他可實在沒有想到。

尤其沒想到的是,身在紅魔館中的魏野借這祭壇所施行的法術和當初張角對漢軍使用的迷心妖術簡直一模一樣!

隻是不知道魏野用了什麼法子,把太平道法術泰半需要搭設祭壇的限製進行了改良,隻要有個小小的手辦祭壇就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這種轉移方便保護也方便的新式祭壇如果真讓黃巾軍普及了去,西園軍失去了“拆祭壇”這個應對黃巾軍法術的最強戰術,日後麵對黃巾軍必然要陷入苦戰了。

“那是不可能的,那家夥是在左慈那老神棍那裏參修了太上老君的天書副冊才研究出這種歪門邪道。除了他,就算大賢良師還健在,也搞不定這種玩具祭壇。”

何茗不無遺憾地說著。

魏野也不無遺憾地看著,這天音洗心大咒算得是《太平要術》裏最霸道的幾種術法-之一,往日裏張角用它不知洗了多少漢軍的腦。就連那些二星級的漢軍將領,這道大咒都有機會洗幾個讓他們虔誠皈依太平道。但是蕭默然和陳無眠終究是玩家,還都是幻想鄉裏排得進前十的魔法師,對他們那頗高的意誌力來說,豁免這天音洗心大咒的迷心效果也並不太難。就算僥幸讓魏野洗成功了,也不過是他們暫時失去身體控製權而處於混亂狀態而已。

他在這裏遺憾《太平要術》中的法術限製太多,罩門太多,缺點太多,看著陳無眠和蕭默然正在集中精神對抗這一**的洗腦噪音,左手變化幾道法訣,按在劍上,又把這股洗腦噪音的分貝加大了幾分。

噪音是真大,大得連魏野也沒注意到背後那大圖書館的大門幾時打開了來:

“在別人的居所如此喧鬧,真是不懂禮貌。”

清清淡淡的少女聲音響起,冰冰涼涼的巨大水泡落下,嘩啦啦啦,雨落如傾。

祭壇崩,護咒散,火陣熄。

連遠在大門口被何茗用博麗神社的特產神酒澆著的手辦祭壇也突然竄出一股黑氣,四分五裂,結束了它的曆史使命。

雨浪退去,露出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澆得如同落湯雞一般狼狽的三個施法者,魏野的道冠歪斜到鬢邊,陳無眠的尖角帽耷拉下來擋住了視線,蕭默然短夾克下內襯的t恤衫浸了水變得半透明,貼著他鍛煉得很不錯的腹肌。

盡管如此狼狽,三個人還是不得不對麵前戴著月牙飾帽的紫發少女表示一下施法者的禮節他們還沒有全忘光:

“帕秋莉老師?”

“帕秋莉大人!”

“帕秋莉小姐。”

挾著一冊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古老魔法書,半浮在大氣中的病弱少女並沒有一一答禮的心情,隻是冷淡地打量著這個被箭鏃、火焰、咒文還有陷阱弄得亂七八糟的走廊,丟下一句:“完全缺乏賢者必備冷靜資質的人也隻有出苦力的資格了,要記得幫咲夜把這裏整理幹淨。”就帶著紅發的美麗惡魔抄寫員返回了大圖書館,連多餘的話都懶得說。

“啊……帕秋莉老師!我一定被討厭了!”陳無眠抱住頭,發出一聲哀鳴,

“如果真的被討厭了,她剛才就不會使用水元素魔法‘諾亞洪水’了,應該是直接一發‘聖愛爾摩爆裂火焰’把我們全轟飛才對。”魏野一邊擰著道服袖子裏的水,一邊好心安慰道,隻是這安慰的方式也不怎麼高明。

蕭默然冷笑一聲,沒有接腔,他站起身,朝著走廊的出口走去。

“默然,你要去哪?”背後,陳無眠扶著因為浸水而變得沉重的尖角帽喊道。

“去拿打掃工具,作為紅魔館的一分子,打掃我們負責的區域不是理所應當麼。”

如此說著,蕭默然卻放緩了腳步,等著好友一邊擰著巫師帽的水,一邊追上自己的腳步。

魏野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來:“那麼,打掃衛生也算貧道一份吧。”

回答仙術士的,依舊是蕭默然的一聲冷笑,魏野這次卻聽出了那冷笑聲不帶一絲惡意:“隨你的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