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倉躺在水邊潤濕的白沙上緩緩撐開雙眼,藍天下一隻河燕撲棱而過。顱內翻江倒海般的劇痛讓他忍不住齜牙咧嘴,呻『吟』出聲。
“天呐,你們看他手臂好像動了!該不是我眼花了吧。”
聽到響動,韓倉艱難地側過頭去,隻見岸邊上十幾個裝束奇特的男男女女圍著他站了一圈,有的手裏還拿著竹竿和漁網。
“多謝救……”
韓倉回憶自己似乎是因為遁入江中躲債而不慎脫力昏『迷』了,隻是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還想答謝一聲卻是見那群人紛紛麵『露』驚駭之『色』,高呼見鬼散了個幹淨。
韓倉苦笑一聲想要坐起來,突然迎麵衝過來一個頭發散『亂』的女子,猛地把他抱在了懷裏,含著一絲灼熱的淚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他的臉上。
“我就知道,倉兒你吉人天相,不會那麼容易就走的。”阿碧喜極而泣,雙手緊抱著不願放開。
“喂,雖然我知道我長的英俊,但你也用不著這樣啊。”
韓倉內心大喊,看著這個二十七八左右、麵容溫婉的女人不知如何是好。可下一刻便是讓他心神一震,差點沒再昏過去。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包括這個陌生女子在內的其他人身穿的應該都是漢服,如果這些還可以解釋,那麼自己變小了數倍的四肢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了。
雖然在被追債時也有過想穿越的荒唐念頭,但那終究不過是玩笑話。他可還有父母以及妹妹在等著他。
而他不辭辛苦,四處舉債去創業也不過是為了他們生活的更好罷了。
一旁的阿碧看到韓倉突然又沉寂下來的臉『色』,以為他又有了什麼不好的想法,連忙道:“倉兒我們先回家去,碧娘再也不瞞著你了,到了家裏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韓倉仍自在恍惚中,也沒聽見她說什麼,隻是任由她牽著一路上了山。
從一些破碎的記憶中,韓倉隱約了解到,這個世界便是漢初,而這具身體也叫韓倉,今年十三歲,因為賭氣離家而不慎落水。那個牽著自己的年輕『婦』人則是一直拉扯自己長大的養母阿碧。
走了幾十分鍾山路後,兩人到了半山腰上一個隻有兩間小茅屋的院落,從一塵不染的青綠籬笆可以看得出來,這裏還未搭建多久。
“碧娘,為什麼不在村裏居住,要搬到這裏來呀?”
一路上,韓倉的心緒也慢慢平複了下來,懊喪和不甘逐漸化成一絲無奈和勇氣。他想到既然能穿越過來未嚐沒有辦法回去,於是主動開口說話排解心中鬱悶。
他抬眼看向身旁這個女人,正是她在不久前從水裏拚命地又把自己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原來那個韓倉讓親眷們為之失望,而如今到了這裏,他並不想重蹈覆轍。
“這個……山上安靜,倉兒讀書也能更安心些。”阿碧牽著韓倉的手緊了緊,臉『色』一暗。韓倉看在眼裏,知道她有心事,也沒有多問。
小草廬裏,僅有的一張木桌被擦得幹幹淨淨,上麵堆著一小疊竹簡,多是一些認字啟蒙和古典詩歌等通俗讀物。韓倉翻閱了一下,便索然無味地又合上了,這些東西早在他小學就背得滾瓜爛熟。
端著茶杯回來的阿碧看見韓倉的動作,臉上的病容頓時又加重了幾分,心頭一酸:“這次我攢了不少銅錢,明日我再去求求餘先生,讓他教你識文斷字,這樣才能看得懂這些書簡。”
“餘先生?”韓倉好奇,聽阿碧的口氣這位餘先生似乎給她吃過不少苦頭。
“是啊,他是這裏學問最大的人了,村裏的孩童但凡資質不錯的,都會去上他的私塾。不過他總是不讓你去,也許是因為我們是外來戶吧。”阿碧聲音漸低,眼角閃過一絲黯然。
“那碧娘,我們不用去找他了。”韓倉擺了擺手,心底暗笑,“學問很大?我現在也算得上是博古通今,看誰還在我麵前能端著學問的大架子。”
阿碧‘啊’了一聲,腦子裏正想著如何再勸解一下,耳邊卻傳來韓倉讀書的聲音。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與孟……”
阿碧嘴巴微張,這幾句辭她似乎聽小姐說過,頗為晦澀難懂。可還沒等她意識過來,韓倉已經把這篇辭背完了,轉而又念道。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計,而索……”
阿碧喉嚨發幹,雙手顫抖,握在手裏的茶杯裏的水紛紛濺落下來她也沒察覺,隻是嘴裏不知小聲念叨著些什麼。突然她隻覺一隻沉穩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待她反應過來,一雙黑亮的眸子正緊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