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街上很意外地碰見纖卉,我們都停了幾秒鍾才認出對方。麵前的纖卉已不再是那個紮著高高馬尾辮的少女,而是一個身著自己設計的藍色套裝的成熟美麗女子。

纖卉也十分欣喜地說,天嬰,是你。我走上前,緊緊地握住纖卉的手,我感到有許多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纖卉是我童年的夥伴,是我兒時最好的朋友。那時,我們住在一個大院裏,兩幢樓相鄰,從我家的陽台能看到她家的窗戶。

那時的纖卉是我們大院裏最漂亮的女孩子,她小時候的照片常被攝影師擺在廚窗裏招攬生意,從小纖卉便是那種被男孩喜歡,被女孩嫉妒的小美人。

而那時的我,卻是一個極普通的女孩子,滿腦子不著邊際的幻想,文靜不愛說話。也許我和纖卉是一個班的緣故,我可竟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在別人眼裏,纖卉是那種活潑漂亮無憂無慮的女孩子。起初我也是這樣認為。可當我和纖卉走近後,我才發現她眼睛裏的憂鬱。

纖卉和我有著同樣的身世,我們都是沒有父親的孩子。而我們不同的是,我的父親是英年病逝,而纖卉卻是父母離婚了。

在那個桔色的小台燈下,我和纖卉敞開心靈放飛心中的秘密。我看見纖卉的眼裏閃著晶瑩的淚光,她克製著沒有讓它流下來。那晚,我們聊了很晚,纖卉沒有走,擠在我的小床上。

緣於我共同的遭遇,讓我和纖卉產生出一種生死相依的感情。我們都是那種自尊心極強的孩子,雖然我們表麵上快快樂樂,可是在我們心裏都藏著誰也看不見的隱痛。

生活在單親家庭的我們都缺少一種博大深厚的父愛,這使得過於敏感的我們既很羨慕其他孩子,又無形中和那些家庭健全的孩子產生了一種距離感。我們彼此守著對方心中的秘密,我們就像兩隻柔弱的小貓相互依偎著取暖。

母親有時會給我講父親過去的事,但纖卉的母親卻從不提起她的父親,纖卉為了不讓母親傷心也從不問及她的父親。她父親從來出沒有來看過纖卉。

我和纖卉在一起形影不離,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吃零食。我們的生活單純得快樂。

上了初中後,便開始有男孩子追纖卉。是纖卉班裏的體育委員,高大英俊,是全班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當纖卉告訴我他的存在時,我不由心裏酸酸的。我才明白纖卉好久沒有來找我,原來她是戀愛了。纖卉征求我的意見,還把那男孩的照片拿給我看。我隻瞟了一眼,冷冷地說,長得很一般,這樣的男孩也值得你喜歡?

我記得纖卉那甜蜜的笑容漸漸遁去,她感覺到我的不快。她小心地問我,你不喜歡他嗎?他可是我們班裏最優秀的男生。這樣的男生多了,我們班比他優秀的有一大把呢。我不屑地說。因為我所上的那所中學是全市重點,我有理由瞧不起纖卉所在的那所普通中學的男生。

纖卉不再有驕傲的喜悅,她默默地收起那個男孩的照片走了。不知怎的,我的心裏也很難過,潛意識裏我一直在充當纖卉的保護者,我不願別人來取代我的位置。

後來,纖卉不再理那個男孩,而她家樓下卻多了一道風景。那個男孩常常在樓下等纖卉,有時正好碰上我和纖卉,他可憐巴巴地剛要說話,便被纖卉的冷漠和我的冷眼擋住了。

我們上了樓,無情地將他拋在樓下。我有一種報複的快樂,但我看得出纖卉並不快樂,她雖不再理那個男孩,可看得出這並非出自她的真心。

後來因著功課緊張麵臨升學考試,我們的來往漸漸少了。再後來,纖卉家搬走了,我們曾在過年時互寄過賀卡。我記得其中有一張精致的賀卡上有一座美麗的雪房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一串腳印直通向那座溫馨的小屋。纖卉娟秀的字體在賀卡上寫著,天嬰,願這座雪房子是我們永遠的心靈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