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新:也不一定說是一件壞事,可能我們現在所處的階段是交學費期,或者說是成長期。現在這種多元化的情況可能正是一個市場要重新進行盤整,但關鍵是有人可能會折在裏麵,到最後可能有人就看明白了,這東西根本不值錢。藝術品泡沫的出現,可能是因為我們以前太窮了,那會兒什麼都不敢買,隻要能解決溫飽就可以,現在中國經過三十年的高速發展,老百姓生活好起來了,中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剛剛達到四五千美元,它就需要一種釋放,我覺得藝術品熱倒也符合中國的現在狀況,你想啊,如果說房子你有了,車子你有了,又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買,那你幹嘛呢?可能你就要進行一種文化的消費。

郎鹹平:你有沒有想過,這個錢如果投入到實體經濟,對國家的貢獻更大,就像歐美現在一樣。但他沒有做這樣的選擇。

駱新:郎教授,我知道您的觀點,您一直在說,我們有大量的錢,但沒有投到真正能夠拉動經濟的環節中。我們現在是什麼東西都要炒。

郎鹹平:對,所以現在我們很難找到一個企業家能夠靜下心,好好做上五年、十年的研發,開發出產品之後再去市場銷售,這種人已經找不到了。那種能夠做快速消費品的,就是能現買現賣的人已經算是好企業家了,最可怕的是像溫州這些企業家,連做都不願意做了。

王牧笛:我們還有一個擔心,就是一旦藝術品收藏這個泡泡越吹越大,湧入的國外藏品越來越多的時候,我們會有資本輸出之嫌。

郎鹹平:當然。

王牧笛:比如說日本,日本的畫商做了一個估計,日本當年50億美元購入的畫作,現在隻能賣到14億美元,從50億到14億,虧了這麼多錢。

郎鹹平:差不多虧了70%還多。

王牧笛:回到我們開始說的問題——理財,藝術品看似是一個理財的捷徑,其實是不靠譜的,我們有日本這個前車之鑒,英國的《每月電訊報》曾經針對日本的藝術品泡沫做了一個評論,它說日本人終於痛苦地看到當年趾高氣揚用天價從西方買回去的世界名畫,大部分以遠低於原價的價格重新回到西方收藏家的手裏。等於說轉了一個圈,錢都被西方人賺走了。

現在中國還有一個特殊情況,就是中國近十年來國內的現代藝術品,也就是現、當代藝術作品的價格非常高,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們買明清時代的畫的價格遠遠比不上現、當代藝術家的畫,比如說現在還很活躍的一個畫家劉曉東,他有一幅《三峽》,一下子就賣了2000多萬。

郎鹹平:對,像清朝中期的瓷器,它的價格都很低,甚至幾百塊的都有。

駱新:但是清代的瓷器在中國的價格跟在西方的價格基本是一樣的,這就正常,收藏家都認為它的價格是合理的,沒有泡沫,那這個東西就可以以差不多的價格到處流通,因為這是它的真實價值。但是中國現當代藝術也有一個非常之特別的情況,就是它在國內被炒的價格極高,但是你拿去西方拍賣的話,西方並不認這個價格。

郎鹹平:為什麼會炒這麼高呢?

駱新:我個人認為,這個還是跟我們整個社會的浮躁心理有關,人們都是想能撈多少撈多少。

郎鹹平:就想走捷徑。

駱新:對。我認為這個藝術品收藏跟成功學有很大的關聯,比如說我到什麼地方發現一個東西,我100塊錢買來的,然後我轉手就賣了10000塊錢,那大家就會說這個人太偉大了,太厲害了。

郎鹹平:我們不會批評這個人,反而會認為他偉大。我上次在飛機上碰到一個德國的企業家,他家四代都做裝訂書的那個訂書針的針頭,就那個玩意兒他們研究了上百年,這在我們來看,不就是一個“傻冒”嗎?為什麼不想辦法趕快上市呢,那樣不就可以圈筆錢了嗎?圈了錢買個房產,買個藝術品不好嗎?德國人根本不這樣想,他就是兢兢業業地做他該做的事,這種人在我們中國叫做傻冒,在德國就是德國的民族精神、企業精神。我到德國的博物館去看,發現那裏很多地方擺放的都是機械,比如水泵,擺了幾百個水泵,德國人在看水泵的時候是真的看,而不是走馬觀花,他真是在研究,德國就是這樣一個民族,腳踏實地的民族。我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