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待滕瑋問出什麼,“咿軋——”手術室的大門打開了。
滕瑋轉過頭望去,隻見為首的人,時應康走了出來,身後還有一堆醫生。
滕瑋麵上一喜。
“三叔——”滕瑋謔地站起身,鬆開滕年走到他麵前,滿眼的期待,小心地問:“三叔,他怎麼樣了?”
時應康摘下口罩,眼睛充血,唇色幹白,滿臉的疲憊,終是上了年紀了,有點受不住熬夜,身體微晃幾下。
“爸——”
時小箏和時銘上前趕忙扶著他。
“阿康——”何梅婷驚呼。
時應康側身靠在時銘身上,眼望著眾人,視線慢慢落在滕瑋身上,勉強地笑了笑,一臉的歉意,“阿瑋,我……我已經盡力了。”
滕瑋嘴角笑意僵住。
眾人一愣。
何梅婷急紅了眼,漸漸有了哭腔,“阿康,不會吧,阿承他……他真的……”
後麵她已然說不出口。
時應康微微搖頭,咳了又咳,見大家誤會他的意思,趕忙解釋,“不是你們所想那樣的,阿承他……他當然是活著的。”
聞言,眾人被他弄得一驚一乍的。
“爸爸,你說的是真的?真的嗎?那你剛才的話又是什麼意思?”一旁,聽到時承沒事的消息,時小箏高興得要發瘋了。
三天三夜的搶救,一直高度集中精神不能合眼,時應康體力早已透支,整個人精疲力竭,說話也有點慢。
“爸爸——”時小箏勉強撐著他高大的身子。
“先讓爸坐下,慢慢說。嫂子,你別急。”時銘說了句,又移眸看向滕瑋。
滕瑋站在原地沒動,整個人有點不知所措。她如同熱鍋上螞蟻,想問卻不敢問。她怕,自己會受不住結果。
時應康喘了口氣,漸漸有了精神,他抬眸看向滕瑋,目光直而靜,“阿瑋,你要冷靜,不管阿承會怎麼樣,我希望你堅強到底,不可垮,不可崩。”
滕瑋心尖一顫,臉色發白。她死死盯著時應康的眼睛,盯著他一開一合的嘴唇。
“阿承,理論上,我說可能,他人雖活著,會呼吸,可醒來的幾率非常低。”時應康一字一頓說,“我在阿承腦中取出了子彈,還有微型竊聽器,幸好,是那個竊聽器救了阿承的命,子彈被它卡在間腦,並沒有立刻腦死亡。”
眾人震驚。
時應康的聲音還在繼續,“所以,阿承的傷情很重,要醒來也很難,基本成了……植物人。”
滕瑋呼吸一滯。眼中情緒變幻來回。
ICU病房。
滕瑋看著渾身已打了繃帶的時承,他的整個臉都被厚厚的白紗纏著,隻露出了閉著的眼睛和幹涸裂開的唇。眼皮之下的眼珠,從她進門到現在,從未動過一分。
她哭疼的眼一直酸脹不已,心潮浮浮沉沉。總算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徹底靜了下來。
幸好。
真的幸好。
沒有死去,還活著啊。
還在活著啊。
她突然彎下了身,手捂著眼睛,大顆大顆眼淚從她的指間縫隙落在地上,雙肩一抖一抖的。
“阿瑋——”姚嵐嵐走了過來,抬手撫上她的肩。她心疼地看著滕瑋,望著床上幾乎醒不過來的時承,輕輕歎了一聲。
“媽。”時銘輕手輕腳推開了門,剛從時應康休息的病房過來,看著眾人,他默默點頭,走近滕瑋麵前,對著坐在沙發上的何梅婷說道:“媽,爸說了,過兩天,把哥轉恒陽中心醫院治療,他已聯係好美國那裏的專家,他們後天就到恒陽,屆時他會和專家給哥進行開顱手術,盡量把傷情減輕。”
“我們得盡快收拾,準備回恒陽。”時銘說。
“這消息太好了,沒準承哥哥會醒來的,嫂子,你聽到了嗎?年年,快去看看媽媽。”時小箏語氣激動地說。
滕年聞聲,從何梅婷懷裏跳下,來到滕瑋麵前,小手輕輕地摸著她的手,安慰道:“麻麻,不要哭,粑粑一定會醒過來的,三爺爺說了,會請專家來救粑粑。”
半晌,滕瑋放下一直捂著眼的手,看著滕年,嘴角微微一笑,展臂輕輕抱著她。她抬眼看向大家,目光閃亮一絲光澤,“那我們趕緊準備準備,早點回家。”
夜。
滕瑋一人守在時承身邊,眾人下午已散回酒店休息了。之前她提出了要求,要在時承病房加一張床,她哪裏都不去,唯有看著他,才會安心。
滕瑋牽著時承的手,細細摩挲,覆在自己臉上,感受他掌心的溫度,哪怕隻是涼意,滕瑋的心也是開心的。
“你知道嗎?我做了夢,夢裏我和你死在一起了。”滕瑋輕輕摸著他的手,“我以為,那就是我們的結局。沒想到,一醒來,竟然還有了希望。”
“我們都還活著。”她目光眷戀看著時承,“不僅活著,這裏,還有一個小生命,他將會來我們身邊。”她輕輕笑了,說著說著,帶著他的手放到她的肚腹上。
“你摸不出什麼是吧?他才一個多月,再等等,等幾個月,他就大了,到時候你就能感到他了。”她看著毫無動靜的時承,“還有件事,年年的手沒事,什麼事都沒有,那個小指不是她的。我沒來得及問是誰的,年年也不告訴我。”她語氣輕歎,“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孩子?會不會是沈之堯的?”
“就是他的。”驀地一道男聲響起。
滕瑋大驚,趕忙回頭。隻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頭戴著棒球帽,擋著了容貌,但那個身形,滕瑋很快就認出了。
“是你,你怎麼來了?”她頗為驚訝。
寧遠緩緩抬起頭來,目光直視滕瑋,一臉的凝重,“我來看他,知道你們兩天後就走了,來看你們最後一眼。”
就在此時,滕瑋有幸見到寧遠的真實容貌。
他是個很美的男人。
原諒她詞窮,她真的找不到任何形容他的詞語了。在她心裏,這個男人的美,和時承不分伯仲,身上有著一種狂狷不羈的氣質,嘴角那零零星星的壞壞痞氣,更添幾分桀驁。
“喲,怎麼?瞧上爺了?”他語氣調侃道,手指在她麵前晃晃。滕瑋瞬間回神,微微擰眉。
她口氣不善道:“哪有,誰瞧上你了,自戀!”
“哈哈哈——”寧遠不禁笑了笑。
“你真有意思!”他走向床的一側,站在滕瑋對麵,低眸看向床上的時承,“為了救你,這家夥也是蠻拚的!”
“不過,看到他沒事,我就放心了。”他又說了一句。
滕瑋一怔,想了想,說:“你信他會醒來嗎?”
寧遠眉梢微翹,嘴角似笑非笑,稍低下腰,注視滕瑋的眼瞳,“怎麼?擔心他醒不過來?”
滕瑋默然。她對這個人,突然很想從他身上得到一點信心,畢竟這個人給她的感覺,是那麼的強大無比。
“別想那麼多,你要信他,這小子命硬呢!”寧遠緩緩說,“我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他那眼神,透著一股勁。”
滕瑋愣愣看他。
寧遠微微一笑,說:“我要走了。也不知下次什麼時候再見,也許會見,也許不會,誰知道呢?”
他抬頭,壓低了帽簷,邁步走向門的方向。
滕瑋似是想到什麼還沒問,她連忙站起了身,“那些人,你捉到他們沒有?還有,你方才進來說的就是他的,指的那個小指是沈之堯嗎?”
寧遠側頭看她,重重點頭。
“毒蠍一夥人目前在泰方監獄那裏。至於瑪麗蒂,在倉庫時候就死透了。”寧遠一笑,“不過有意思的是抓毒蠍那時候,她一直在喊時承的名字,整個人像沒魂了般,還問我時承是死還是活。”
滕瑋眉目一沉。
“那你怎麼說的?”
寧遠看著她,眼神微眯,“我說,你覺得他死,就是死,覺得他活,就是活。”
滕瑋睜大眼睛看他。
寧遠笑,“我走了,你們珍重。”
滕瑋目送他離開,直到門關上了,寧遠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她視線,她堪堪坐在座椅,眸光頗為幽怨地盯著時承。
“看不出毒蠍很喜歡你啊,難怪呢!”她狠狠捏著時承的手指。也不管他有沒有痛感,先發泄一通。
“你竟然吻了她!”滕瑋憤憤出聲,“她給我看了手機裏你吻她的照片。”她說著,低下頭伸手撫摸著他原本就破了皮的嘴。
“你是不是得給我解釋呢?為什麼要吻她?”滕瑋目光平淡,手指還在摸著,“時承,這是你欠我的,你必須醒來,否則我……”
否則了半天,她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那天,毒蠍去倉庫看她,往她身上扔了一把手機。屏幕上,是毒蠍和時承親吻的照片。當時她險些崩潰失望,不斷否定,她不信時承會這樣對她,她不信他會這樣傷害,還是在她和滕年都被囚的時期做出背叛她的事。
可毒蠍的神色和語氣,卻讓她不得不信。
後來他來了。
看到他孑然一人來救她,那一刻,她又覺得他是斷不會那樣做的。
必定是毒蠍手上握著什麼把柄讓他不得不那樣做。
“時承,你一定要醒來,別讓我等太久了。”
**
兩天後,恒陽。
滕瑋一行人是下午才到的恒陽,泰方警官派了直升機送他們回國,一下飛機,時承就被眾人抬送了中心醫院。
滕瑋在醫院碰到了滕長澤。他聽聞他們出事,趕忙從美國趕了過來,一早就在醫院等候。
滕長澤瞧見滕瑋臉頰消瘦蒼白,眼底心裏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他上前抱著她,大手輕輕順著她的發,“阿瑋,你受苦了,沒事了,哥哥會陪著你,陪著你等他醒來。”
滕瑋在他懷裏嗚嗚地哭,一會搖頭一會點頭。
“阿瑋,你這幾天好好休息,暫時先別來醫院,不然你跑來跑去,身子消受不了。”何梅婷走過來,對著滕瑋說,見滕瑋執拗不肯,又說:“就算不為你自己,也要為你肚裏的寶寶,你忍心失去他嗎?”
滕瑋抿著唇。
滕長澤卻詫異,上下打量她,“阿瑋,你懷孕了?”
滕瑋默默點頭。
滕長澤嘴角一笑,“親家說的極是,我看你該好好休息,養好身子再來看時承,才能好好照顧他不是嗎?”
滕瑋移眸看他,終是點頭答應。
“媽媽——”這時時小箏牽著滕年走了過來,滕年看到滕長澤在,她展露笑容,笑著說:“舅舅,您來了。”
滕長澤蹲下身子,目光柔和,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年年,吃了不少苦吧?可有哪裏疼?”
滕年搖著頭,一臉的暗淡,“沒有,哪裏都沒有。倒是爸爸,他肯定很疼,到現在都沒醒過來。”
滕長澤嘴角微勾,揉著她的手,輕道:“你爸爸是個了不起的人,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滕年眼睛發亮,“是嗎?舅舅您也覺得爸爸會醒過來嗎?”
滕長澤頷首。
見狀,滕瑋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微微別過了頭。
接下來時承的開顱手術很不順利,除了大腦受損嚴重,其他受傷的部位,他們都治好了。時應康和專家們無法推測他何時醒來,隻好寄托老天,期待出現奇跡。
最近的幾天,有很多人來看時承。包括楊家人。楊老太爺年事已高不便行動,就托楊正天帶他的兒女楊晨逸和楊排風來探望。當中,滕瑋還見到了傅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