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
鎧甲鏗鏘聲裏,女史慧瑩提著一把崩了口的破劍闖進殿,聲淚俱下地跪倒在李芙麵前:“啟稟長公主——皇上……駕崩了。”
李芙在床上撐起半個身子,聽到這句話時,隻覺得慧瑩身後潑辣的日光瞬息慘淡。喉嚨火辣幹澀,嗆出一捧幹巴巴的酸苦,徘徊在唇齒之間。
“皇弟啊……”她小心翼翼地噎蠕,“我們大陳完了。”
“長公主?”慧瑩咬唇看著她,繼續稟報時下京中的戰局,“城門破了,北梁賊首挑下王將軍首級,現正攻長清門。宮內隻餘八百侍衛苦苦支撐,恐怕也撐不了多久——援兵還沒有來,隻怕陳老將軍已經……”她哽了一下,捧上自己的破劍向李芙磕了個頭,“長公主,我們已經無兵可用。皇上遺詔,命長公主速從南花園密道攜百官離京,遷都襄野,登基為我大陳女帝,再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李芙淒笑,下床緩緩走向懸掛在衣架上的自己的鎧甲,默默撫過,“慧瑩啊,沒有這個機會了。北梁長驅直入搗我大陳都門,王將軍慘敗,陳老將軍的援兵久久不至——你以為是何緣故?”
“這……”慧瑩的確不明白。
北梁的侵略來得實在太過突然,而且挑在大陳的七成兵馬全部西出討伐西魏的這個節骨眼。當初長公主也曾試圖阻止過皇上這一決定,但因朝中主武之聲實在太過龐大,皇上非但沒有聽長公主的意見,反而將她幽閉於上月閣。直到北梁突然像天降神兵一般出現在都城門口,皇上才命人將她放出來。
麵對親弟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時那種熱烈又急迫的目光,李芙披甲出宮,與鎮守都城的王蒙一起並肩抵禦梁賊。打過幾場勝仗,也吃過不少梁軍的虧,稱不上力挽狂瀾,但終究因為她的加入漸漸平穩了局勢,讓梁軍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誰知這個時候,身邊的一位親信女史叛變,差點把李芙捅死。來不及審問叛徒,她就被衝進來的守衛給捅成了篩子,李芙當時便因失血過多退下一線,回宮養傷。
其實從被捅過這一刀開始,李芙便知,大陳的氣數怕是盡了。
這一環與一環,環環相扣,幹幹淨淨地把大陳逼到了絕地。
李芙苦笑:“大陳不是亡在梁軍手上,而是亡在自己人手裏。”
唯有家賊才最是難防。
但顯然,她這輩子已是不可能把這個人查出來了。
“慧瑩,給我上甲。”她說道,目光在這一瞬已恢複了冷靜與堅毅。
慧瑩愣了愣,似乎明白過來,哽咽道:“長公主……”
“我看起來是不能好死了,但我絕對不能死在密道這樣的地方,更不能死在逃亡的路上。慧瑩,國將不複,我不敢連大陳最後的氣節也丟棄。”
“是,慧瑩願與長公主同生共死。”
三日後,梁破陳宮,陳亡。末代長公主李芙與親信女史浴血奮戰,直至退守到陳宮金殿,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自刎於王座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