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馬虎虎吧,等下晚上那場,要看你機不機靈了!”張鐸語氣平淡地說。鍾至誠嬉皮笑臉的,張鐸卻得把這個架子端起來。要不然,這群家夥真不把你當回事。
拍攝繼續,到了晚上,則拍到林家被滅門之後的善後階段。染布房廢墟,到處是火光和走來走去的番子。
尤仲康在一名千戶的陪同下,慢慢地邁著步子。鍾至誠則迎了上去,極度諂媚地叫了一聲:“廠公!”
尤仲康邊走邊說:“做得很好。雖然把林家的屍首燒了,要是他們的親屬來找他們,一定會驚動地方官府。”
鍾至誠有些得意地說:“廠公放心,我已經吩咐手下,安排妥當了。這裏有個日月神教,是苗人的組織,這一帶是他們活動的地區,他們在這專門販賣私鹽,我們就嫁禍給他們,這種漢苗恩怨,地方官查起來,又怕惹起苗變,報到京城裏去,怪罪下來,又怕背不起這個黑鍋,兩頭不討好,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尤仲康停下來,尖聲說道:“你倒是很會應變的。”
鍾至誠幹笑兩聲,樣子十分得意。
尤仲康陰陽怪氣地笑了聲:“嗬嗬,你的步伐走得這麼快,我要是一個不留神,不就讓你過了我的頭嗎?”
鍾至誠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連忙翻身下拜:“屬下知罪,還沒向廠公報告就先下決定了。”
尤仲康警告道:“年輕人,小心風頭出多了,頭都沒有了,起來吧。”
鍾至誠:“是,廠公。”
這場戲份拍完之後,劇組就收工回了酒店。金玉芝見張鐸一臉憂鬱之色,忍不住問道:“怎麼了,阿鐸,今天的戲份不是拍的很順利嗎?”
張鐸搖搖頭苦笑道:“今天的戲份是順利,但令狐衝的戲份,始終沒那種感覺啊!”
《笑傲江湖》已經開機十多天了,但關於令狐衝的戲份,卻隻拍了兩場,主要是他發現自己還是沒法演出令狐衝的那種灑脫勁,所以這幾天主要是拍其他角色的戲份。而張鐸沒心情搭理周嶽敏,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金庸先生筆下的眾多主角中,郭靖是比較好演的。用倪匡的評價是——這是一個“偽人”。他身上隻有一種性格就是:俠。是一種江湖上的俠義與南宋程朱理學的完美結合,也就是絕對的正氣凜然,絕對的大公無私,絕對的為人民服務。
其他如張無忌、陳家洛、袁承誌等就不值一提了,他們性格中最主要的是‘軟弱’,對紛繁蕪雜的社會鬥爭的懼怕和逃避導致了他們最後一事無成。
蕭峰的難度要大於郭靖,二者共同之處在於一樣的壯誌淩雲,一樣的豪情蓋天。但是蕭峰的性格中既有郭靖的江湖狹義和為國為民的正氣,又缺少南宋理學的虛偽性,而且蕭峰的俠骨柔情也是郭靖所不具備的。
段譽一生中隻有一種性格——癡情,對王語嫣的瘋狂癡情。但是要讓觀眾一眼就認可這是段譽式的癡情,還有一定難度。
韋小寶是一個極其特別的人物。他身上既體現了中國幾千年來下層社會的渣滓——無賴性格,又包含了上層統治社會的黑暗——貪婪無厭;同時秉承了中國傳統的俠義精神,也懷有少許愛國忠君的思想。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一切都集中在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的身上——這是最重要的地方,也是表演最大的難點。韋小寶的絕大部分化險為夷都是因為他是一個小孩子,別人對他不重視,如果忽視了這一點則讓人看上去就有些不倫不類。比如陳曉春的韋小寶就顯得年齡太大。而現實中是很難找到有這麼複雜性格的小孩子。
令狐衝則屬於幾乎無法表演的角色,因為他這種性格的人已經滅絕1000年了。在諸多版本中,就許官傑的評價高點,還被人說年紀太大。
令狐衝這個人物代表了金庸先生中老年時代理想的人生目標——絕對的超凡脫俗、心胸廣闊、不爭名利、無為無欲。這也是古往今來中國知識分子心目中最高境界的人生哲理。
其實令狐衝生活的時期應該在魏晉、南北朝。“竹林七賢”那個時代。嵇康死前最遺憾的就是“廣陵散從此絕響了”。如果令狐衝遇到這樣的賢士他一定會和他們做朋友,而且肯定引為刎頸之交。
令狐衝這種性格的人,自隋唐以來在曆史中已經很難找到了。現實社會中更多的是左冷禪一樣的野心家、嶽不群一樣的偽君子、餘滄海一樣的真小人。這也正是為什麼在各個影視作品中表演嶽不群、左冷禪、餘滄海總容易得到觀眾的認可,因為這樣的人在我們身邊太常見了!但是令狐衝這樣風範的朋友卻一個都沒有。因為現實中沒有,才會越發的難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