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煙火聲中多了絲雜音,阮攸寧皺眉,循聲走去,“那邊好像有刀劍聲?”
沒人回應。
“滴翠?”
還是沒人應。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摸索著走回去,提高聲音又喊一遍,黑暗中,隻有這座空蕩蕩的宮殿在無限回應她的無助。
突然,她被什麼絆住,直直摔倒。伸手去摸,柔軟的衣裳,溫暖的身體,還有粘稠的……血。
“啊——”
她連連後退,後背撞到一人,未及反應,那人就蠻橫把她從地上拎起,從後束住雙手,利刃抵喉。
慵懶帶著點貓兒媚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娘娘別來無恙。”
是蕭美人。
“今日舉宮煙火,恭迎鄂王殿下入宮,隻可惜,娘娘看不見了。”
阮攸寧眼皮跳了下,鄂王得手了?蕭美人是他的人?那蘇祉是不是已經……橫亙心頭多年的鬱氣瞬息煙消雲散,她揚起嘴角,麵容隨之生動。
他也有今日!他也有今日!
蕭美人乜斜鳳眼,漠然睨她。真真是個尤物,從頭發絲兒到腳趾頭,無一處生得不精致,即便瞎了,眼中也透著股寧折不彎的勁兒,美得驚心動魄。
記憶翻湧,她想起蘇祉夜夜與她歡好,嘴裏喚的始終是“阿鸞”;想起那人……
妒火中燒,她揮手要打。
身後人鬆開阮攸寧,飛快抓住她,“使不得,王爺那不好交代。”
王爺?蕭美人慘笑,眼神落寞又不甘,幾步上前掐住阮攸寧的臉,因慍怒,連睫尖都在顫。
“你想見王爺麼?”
“可惜,王爺厭極了你這個禍水,隻想你死。”
阮攸寧搭攏下濃睫,眼底卷影朦朧,半晌,勾了勾唇。
蘇硯,表字墨潤,曾是先帝最愛重的皇子,天資聰穎,五歲就能同當朝中書令辯棋,難分伯仲,有“說棋神童”的美名。
隻是後來一場大病,他便泯然眾人矣。
又隻是現在,當初曾這麼以為的人,都在“悔不該當初”。
春宴那日,四處紮花點紅。他獨自坐在角落,渾身隻有最寡淡的黑與白,高貴又疏離,與周遭的富貴喧囂格格不入,可他一笑,這沉悶色調倏爾就鍍滿華光。
原來,那樣一個胸有丘壑的人,竟也會相信,她這個連自己命運都掌握不了的人,僅憑回眸一笑就能扭轉國家運數?
橫豎都是死,倒不如自盡來得痛快!
她攀上蕭美人的肩,輕撫她臉頰,曼聲道:“我是禍水,可你呢?隻是個連禍水都不如的替代品……”
就算要死,也不能讓這人快活。
絲縷譏笑自唇角漾起,她壓住脖上的匕首用力一抹,喉嚨驟緊,像是被兀地塞入塊冰,卷走平生所有熱氣。單薄身子飄然逶地,嵐風襲來,袂帶飛卷,仿若從風化雲去。
蕭美人僵在原地,嬌麵灰敗如土,殷血漫過腳底,也不知躲閃。
秋日風寒,玉石地麵觸膚生溫,阮攸寧貪戀地往裏湊,仿佛回到阿娘懷抱。
閉上眼,昔日那位嬌憨天真的衛國公府嫡長女又踩著鈴音奔來。爹爹和阿娘在旁咯咯笑,阿弟丟下念到一半的書,從窗子裏探頭張望,被爹爹訓斥後,訕訕摸了摸鼻子縮回去。
荒唐。
煙火聲中多了絲雜音,阮攸寧皺眉,循聲走去,“那邊好像有刀劍聲?”
沒人回應。
“滴翠?”
還是沒人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