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心想,那夜棲霞山莊慘事,裴雲慶被邙山一窟鬼的老三吃了,裴雲英被薛暮容一掌打死了,澄悔和尚也死在薛暮容之手,唯獨裴老夫人不知所蹤,不想竟被夏侯雲虎追得她形跡,也不知夏侯雲虎為何要追她?
“娘啊,娘啊……”
這時,突聽夏侯雲虎哀嚎起來,嚎得極是淒涼悲慘,聽來直讓人心下一顫。沉央看去,便見夏侯雲虎坐在院門口台階上,捶地痛哭,邊哭邊道:“娘啊,孩兒好慘啊,被人一掌打得稀爛,走在黃泉路上,連閻君也不識得。娘啊,孩兒如今便是站在你麵前,你也定認孩兒不出來。娘啊,娘啊,你一定得替孩兒報仇啊……”
沉央聽得心下大動,暗道,他怎知裴雲英被一掌打得稀爛?裴雲英被薛暮容一掌打死之時,隻我與杜蕊微在場,我自然不會告訴他,莫不是杜蕊微告訴他得?轉念又搖頭,杜蕊微豈會與他有得幹係,難道是薛暮容?
沉央越想越是心驚,夏侯雲虎越哭越傷心,竟然當真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天搶地。哭得一陣,嚎聲愈發淒慘。這時,就聽院內響起一聲高喝:“不許學我孩兒說話!”
“哈哈,裴老夫人說不學,那就不學。”
夏侯雲虎頓時止住哭聲,霍然起身,猛地回頭竄入院中一處廂房裏,接著便聽陣陣打鬥聲,金鐵交接聲。跟著,窗戶被震碎,一條人影從窗戶裏衝出來,提著鐵槍便奔,正是裴家老娘子。
“哪裏走?”
夏侯雲虎提劍出來,跟在裴老夫人身後,唰唰兩劍,竟想斬斷裴老夫人雙腿。裴老夫人大吃一驚,回槍急刺。夏侯雲虎見她逃走不得,便故意戲耍,東一劍,西一劍,逼得裴老夫人團團打轉。裴老夫人叫道:“若叫他得知,你定不得好死。”
夏侯雲虎哈哈一笑:“裴老夫人說哪裏話來,我便是奉他之命,侍侯你,供你吃,供你喝,難道你不知麼?”
裴老夫人唰地一槍刺向夏侯雲虎麵門,怒道:“你若當真是他派來得,怎又不領我去見他?休以為我不知,你們穿白衣的,都不是甚麼好人!”
“是不是好人,裴老夫人說了不算。”
夏侯雲虎往後一仰,避過一槍,抬劍斬在裴老夫人槍杆末處,隻聽“嚓”地一聲響,鐵槍應聲而斷。裴老夫人大吃一驚,調頭就跑。夏侯雲虎冷笑一聲,又是一劍斬去。這回,瞧他架式,定是要斬斷裴老夫人雙腿,令她再也逃脫不得。
沉央怒意頓起,便要打出一張清明定神咒,手已揚起,忽又頓住。原來,就在夏侯雲虎一劍斬去之時,打斜突然竄起一道人影,抬劍架住夏侯雲虎長劍,順勢一個轉身,一劍刺向夏侯雲虎後腦。這人來得出奇不易,出手又急又狠,夏侯雲虎駭得魂飛天外,忙朝前一撲。劍氣從他頭頂擦過,滋地一聲,夏侯雲虎頭上道冠被劍氣削作兩半,落在地上。
“是你?”
夏侯雲虎披頭散發回過頭來,抬手便是一記掌心雷朝那人打去。那人笑道:“堂堂宗聖宮,竟然欺淩老弱孤婦,傳將出去,天下誰人會信?”
二人鬥作一處,夏侯雲虎冷笑道:“宗聖宮見不得人,你們洞陽山便見得人麼?雲丹子,你若當真是堂堂正正,又豈會暗地裏鬼鬼祟祟跟著我?”
沉央看得分明,後來之人竟是雲丹子淩盛。他心想,淩盛是青陽真人座下大弟子,青陽真人如今身在潼關,身為大弟子,既不在師尊身旁,那便當在洞陽山看守門戶,為何卻來了棲霞山莊?聽夏侯雲虎說的話,顯然是淩盛一直跟著他,但淩盛為何要跟著他?
突然又想起一事,恍然大悟,是了,那探望藍小娘子的人必然便是淩盛,隻是,隻是淩盛又從何得知?
正自百思不得其解,院中又起變化,就見裴老夫人縱上院牆,踩著院牆急奔。她一逃,淩盛與夏侯雲虎齊齊一怔,對視一眼,竟然不再爭鬥,不約而同飛起,追裴老夫人而去。二人本領高出裴老夫人不止一籌半籌,隻得幾個起突,夏侯雲虎便攔在裴老夫人前麵,淩盛站在裴老夫人後麵。
裴老夫人見既無去路,又無退路,臉上神情數度變幻,忽然把斷槍一扔,叫道:“老婆子不逃啦,你們誰贏了,老婆子便跟誰走。隻要你們能替老婆子尋得孩兒,要老婆子做甚麼都可以。”說完,就地坐在院牆上,好似已然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