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沉央道。
老和尚頓了一頓，傳音沉央。沉央聽了，大吃一驚：“竟有此事？”
老和尚搖頭道：“此事，老僧也不敢斷定，隻是略有疑心。檀越是福德深厚之人，若能查明，還望告與老僧。”
“自當如此。”
沉央深吸一口氣，心潮滾蕩。老和尚笑道：“檀越也不必放在心上，隨緣而遇，自會得出結果。若是一心探查，反倒緣不隨果。”
沉央點了點頭，老和尚閉上了眼睛。
當下，沉央與程玉瓏走下高塔，按原路回返。沉央等了許久，也不見程玉瓏問他，心下生奇，便道：“仙子就不奇怪麼，倒底是甚麼事，讓普慈大法師心存懷疑又忌憚無比？”
程玉瓏淡淡道：“他說與你聽，不說與我聽，我又何必定要知道。”
二人飛身出得大慈恩寺，往興寧坊而去。因臨八月十五，街上仍是人來人往。遠處有人放起孔明燈，徐徐上浮，微風搖燈，直若星辰眨眼。
程玉瓏站在柳樹下，仰望孔明燈。
她看孔明燈，沉央在看她，隻見伊人白衣飄飄，眉宇清寒，微風徐來，直欲淩然九天。他看得又是一怔。
“今日長安，玉瓏絕不會忘。”程玉瓏忽然輕輕說道。
沉央心頭一蕩，笑道：“莫不是為了糖葫蘆？”那糖葫蘆她仍未吃，正拿在手中。
程玉瓏轉動著糖葫蘆，似乎在嗅輕微甜香，淡淡道：“你若要說因你而不忘，那便由你吧。”說完，又抬頭看向緩緩上浮的孔明燈，明眸如水。
“仙子且等著。”
沉央大步朝遠處走去，在賣孔明燈的攤上買了兩盞，一手提著一盞，飛步而回，邊走邊笑：“看人放燈，哪有自己放燈來得痛快。”遞給程玉瓏一盞。
程玉瓏眸光一亮，伸手便去接，二人手指相觸，均是一顫。
沉央高高放起孔明燈，看燈遠遠飛走，一回頭，卻見程玉瓏正背對著他，喃喃自語。沉央笑道：“你許了甚麼願？”
程玉瓏肩頭顫了一下，回頭道：“我沒許，你許得是甚麼？”
沉央心想，你若沒許，怎會喃喃自語？
但他也不敢輕易褻瀆她，便笑道：“我許得自然是紫閣山代代流傳，淵源久長。”
程玉瓏道：“那我許得便是天長地久，昆侖山亙古長久。”
“那我若許今生今世都如今日呢？”沉央心下一狠，脫口便道。
“那，那我便，便……”
言難繼續，程玉瓏臉上微微一紅，轉身便走。沉央哈哈一笑，按劍跟上。月光如水，照著二人身影，時長時短，時分時合。天上那兩盞孔明燈也是如此，時而舉肩齊飛，時而東西分離。
待至永嘉坊外，程玉瓏突然頓住身形，說道：“我先走一步。”
前麵便是興寧坊，聽她又要先走一步，沉央心下好笑，暗道，先走，同走都一樣，我是來見誰，誰不知道？偏偏你卻樂此不彼，定要先走。罷了，你是仙子怕人笑話，我卻是不怕，便讓你先走。
“多謝你啦。”
程玉瓏回頭看向他，明眸鑒影。沉央正要說，不用謝，我也歡喜。程玉瓏已然飛身而起，隻得一閃，便已消失在冷冷月色下。
沉央大步朝長孫府走去，剛剛走到府門大樹下，便見院牆上蹲著一個白白嫩嫩的人小兒，那小人兒嘴裏囫圇不清，正在嘟嚷著甚麼，驀然看見沉央，大喜若狂，飛身便往院內奔，邊奔邊叫：“大師伯回來啦，大師伯回來啦。”
“呸，你嚷著甚嚷，姑爺是一個人回來得，還是兩個人？”盈兒遠遠問道。
“一個人，一個人。”白靜虛一疊連聲。
“那可奇了。”
府門吱呀一聲打開，隨即便是一個小巧淩厲的腦袋探出來，先是上下左右瞅了瞅，突然一轉眼看見樹下沉央，嫣然一笑：“果真是姑爺。”竄將出來，猶不放心，竟騰上樹梢去，見四野無人，這才落下地來，笑道：“長孫姐姐回來啦，問起姑爺呢，我說姑爺去喝茶了。”
沉央快步走入長孫府，就見一幹人等俱在後院挑燈賞月，空闊處，雲河、雲洛兄弟二人正在練習符法，石頭在一旁觀戰。
柳樹下，莫步白與長孫熙月正行對弈，莫須有與夏川櫻子坐在旁邊。阿裏姬抱著小胡不歸幽幽望著天上冷月，不知在想著甚麼，興許是在聆聽安拉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