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柄劍,從頭到尾散發著森寒雪光,劍吟如絲。
高力士一動也不敢動,仰著頭,冷汗直落。
“嗡……”劍鏑忽響,刺得人神魂悸痛。
高力士往後退了三步。
“嗡……”劍鏑再響。
高力士再退三步,臉上神色急劇變幻。“高公公,手下留情。”這時,遠遠響起一個聲音。高力士神情霍然一鬆。便見那雪光長劍顫了兩下,突地調頭就飛,從沉央頭頂一掠而過,三兩下便沒了影子。
沉央扭頭看去,冷月如水,皇城深森,哪裏見得著人?心想,我又欠她一條命。
高力士站在巷外,盯著沉央看。
他看沉央,沉央也看他。
一群人抬著頂軟轎從遠處行來,到得近前,一個女道人上前道:“高公公,他是玄都觀的人。”又對沉央道:“愣著做甚,還不過來?”招了招手。
沉央愣愣走過去。女道人看著他,數落道:“這皇城豈是你能瞎逛得地方?不說迷了路,終年出不去,便是被人當賊拿了也是活該。看甚麼看,難道我說得不對?”
“姐姐說得對。”沉央唯唯,這女道人不是別人,正是清兒,此刻她叉著腰,柳眉倒挑,指著沉央鼻子,好不威風。
沉央下細一看,轎子旁邊另有幾人,其中一人正是飄雪。飄雪見他看來,微微一笑,又點了點頭。
清兒對高力士道:“高公公,人我們已經尋著了,這便去啦。”
“且慢!”
眾人正要走,高力士忽道:“他既是玄都觀的人,怎會打傷宮中侍衛?”
清兒眉頭一挑,便要說話。飄雪知她心性,怕是沒得好話,便道:“高公公,此事必是誤會。想他是個山野之人,從未進過皇城,一時迷了路,被侍衛當賊拿,他心下定是又慌又急,自忖有得幾分本領,便打傷了人,那也是正常得緊。”
這翻話說得卻是滴水露,高力士一怔。一個聲音淡淡道:“高公公,莫非你要拿了我的人,送去天牢?或是,你信不過我,要我與你去見一見皇兄?”
高力士道:“雜家不敢,隻是今夜乃是瓊樓仙宴,高力士唯恐賊人做亂,驚憂了皇上。”
“賊人?”那聲音一冷:“本宮是賊人?是了,本宮早已不是甚麼公主殿下,隻是一清修女道,說話自是算不得數,被人當成賊人也是應該。清兒,把簾揭開,拿繩來。我既是賊,當自縛去天牢,待皇兄來問罪。”
“公主殿下,雜家豈敢呀?”
高力士嚇得渾身一抖,撲通一聲跪將下來。
玄都觀無上真三景師,俗名李持盈。李持盈身份尊貴,與尋常公主大是不同,她是皇帝一母同胞的禦妹,清修乃是己願,而非皇帝所命。李隆基向來愛她敬她,萬事皆不拂她心意,今夜她若是自縛去天牢,那一個被問罪得人,怕不是她,而是高力士。
高力士跪了一會,李持盈又道:“你且想想,方才,若是本宮不來,你焉有命在?”
高力士想起方才那道寒光,後怕不已。
李持盈道:“天下之大,能人異士輩出,你切莫自認有得幾分本事,便看輕天下英雄,那是誤人誤己。”
高力士道:“殿下教訓得是。”
李持盈淡淡道:“起來吧,我自小便由你看著長大,讓你跪著,我心難安。若無他事,我這便去了。”
“殿下起駕。”高力士起身。
當下,沉央與清兒飄雪一道,走在轎子旁,往皇城外而去。走著,走著,突見身旁一名女道人眼神頗是眼熟。
那女道人媚了他一眼,哈哈笑道:“如何?兄弟認不出來吧?可是花容月色,形同少艾?”
“你,你是莫大哥?”沉央吃了一驚,隻見眼前之人模樣怪異,眉毛掃得又粗又長,嘴巴塗得紅腫如腸,若不是那雙眼睛,他定然認不出。
莫步白掐了個蘭花指,戳了沉央胸口一下:“這位少年郎長得可真俊。小女子姓莫,名叫莫步青。這是我妹妹,名叫莫步藍。你說那莫大哥可是叫莫步白,他是我們姐妹的兄長。”扯過身旁一名女道人。
沉央定眼看去,那人正是莫步白義子莫虛有,也是打扮得亂七八糟,仔細一看,倒真有些像是孿生姐妹。
“見過掌教老爺。”
身後又響起一個聲音,沉央回頭看去,就見一個小小女道人正朝他行禮,臉上東塗一團紅,西抹一團青,手裏提著一盞燈兒,不是那白靜虛又是誰來?
沉央暗笑不已,想起盈兒與長孫熙月,便問莫步白:“莫大哥,盈兒與少卿大人在哪?”
莫步白指了指轎子,笑道:“少卿大人公務繁忙,自在太極宮理事。盈兒大法師喝醉了,在轎子裏歇息,閑人勿擾。”